姜妁在上首坐下,擺手讓他宣旨。
江盛看她穩穩噹噹的坐在位置上,也不敢讓她跪,期期艾艾的展開聖旨將建明帝的意思念了一遍。
姜妁聽完旨,半響沒有說話,面上什麼表情也無,眉眼冷淡,看著像是隱隱含著怒氣。
看得江盛膽戰心驚,生怕這祖宗有什麼不高興,忙道:「昨夜皇上召了容相進宮說話,這才知道殿下隱姓埋名做的大善事,恰好您又要離京,可不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嗎!」
姜妁猜到這事兒定是容渙摻和了一腳。
原以為得她自己去請命,姜妁還有些糾結,畢竟稍有不慎恐怕會落得建明帝猜忌的下場,卻沒想到容渙已經先一步為她免除一切後患,讓建明帝自己把聖旨送到她跟前。
見姜妁不搭話,江盛絞盡腦汁想說些討巧賣乖的話,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皇上還命大公主往佛寺潛心禮佛,劵抄經書,為天下百姓祈福呢。」
他這話一出,姜妁倒是露出點笑意,江盛這才鬆口氣,忙不迭的告退。
夜裡容渙再來時,便見姜妁執著酒杯倚在美人靠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這就要委屈容相,做一回本宮的入幕之賓了。」
第33章
因為如今姜妁肩負欽差之責, 賑災一事拖延不得,她得趁早出京,便早早讓欽天監測算了最近能起棺的吉日吉時。
不早不晚,正正好三日過後便有個適宜的日子。
恰巧這日, 上京迎來了建明十九年的第一場秋雨, 帶來了第一場寒。
早晨, 姜妁被淅淅瀝瀝的雨吵醒, 蒙著被從床上坐起, 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 屋裡的燭臺未熄, 外頭已經大亮,但還有些灰濛濛的。
已經穿上一件薄襖的素律見姜妁醒來, 端來碗白水給她潤喉,一邊道:「昨夜下了一晚的雨, 一直未曾停歇,這會兒還越下越大了, 秋風吹著冷得很,晚些出去時,殿下得添些衣裳。」
又瞧見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道:「距動工還有些時候,殿下再躺會兒?」
姜妁兩眼發直的坐在床上, 眼眸有些渙散, 她昨兒整夜都沒睡好, 心中忐忑許久,天將將亮才闔了會兒眼。
見她發呆,素律也不打擾她,站在一側默默的陪著她。
燃了整夜的蠟燭「噗噗」跳動了幾下, 燭火猛的拉長,繼而越來越小,最後緩緩熄滅,剩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姜妁猛然回神,慢慢從床上爬起來。
素律忙把夜裡翻出來的短兔絨披風給她披上。
姜妁攏緊披風,慢慢行至窗前,推開半闔的窗門,雨聲越發清晰,綿細如針的雨絲落在水面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圈。
她將手伸出窗外,細雨落在她的手心,開始還沒什麼感覺,等一陣秋風起便覺得冰冷刺骨。
「洗漱吧,」姜妁握著滿手冰涼,回身踱步走到妝奩前坐下。
素律吩咐外頭的侍女將梳洗的物件送進來,一邊絞來帕子替姜妁淨面,望著鏡中雖然憔悴,卻仍舊難掩絕色的姿容,輕聲問道:「殿下今日可要用些脂粉?」
姜妁抬手摸了摸眼下的青黑,只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白菀的衣冠冢,是後來姜妁被建明帝從冷宮接出來後,才偷偷立在京郊一片梅林裡的,與她葬在一起的,還有姜妁未得名字的幼弟。
今年的寒意似乎來得比往年更早一些,所以,才入秋,梅林裡便開了好幾簇紅艷艷的三角梅,有的爬藤在臘梅樹上,有的卻自己長成了樹。
白菀的墓,說是墓,其實不過是一個光禿禿的土包罷了,連墓碑都沒有,唯一比較顯眼的,便是自這墓成那日起,沒多久便在墓旁長出的一棵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