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子來,我押就是。”趙婆道:“房裡現成筆硯不去寫,卻要搬來移去的?我伴你略進去押了花字,即出後門回家,路又近便,卻不是好?”黎賽玉應允。
趙婆引路,一同進去。轉彎抹角,都是重門小壁,足過了六七進房子,方引入一間小房裡。黎賽玉仔細看時,四圍盡是鴛鴦板壁,退光黑漆的門扇,門口放一架鐵力木嵌太湖石的屏風,正面掛一幅名人山水,側邊掛著四軸行書草字。屏風裡一張金漆桌子,堆著經卷書籍,文房四寶、圖書冊頁、多般玩器。左邊傍壁,擺著一帶藤穿嵌大理石背的一字交椅。右邊鋪著一張水磨紫檀萬字涼床,鋪陳齊整,掛一頂月白色輕羅帳幔,金帳鉤桃紅帳須。側首掛著一張七絃古琴,琴邊又斜懸著幾枝簫管,一口寶劍。上面放著一張雕花描金供桌,侍奉一尊滲金的達摩祖師。面前一對古銅燭臺,點著光亮亮兩校蠟燭。中間一個蹲獅香爐,口裡噴出香馥馥龍涎鳳腦來。兩傍放著一雙紫玉淨瓶,插著時鮮花草。這閣裡甚是清楚潔淨。黎賽玉看了,暗暗稱羨道:“好去處,好受用。”當下問道:“媽媽,緣簿在何處?將來押字。”趙婆道:“緣簿疊在經卷裡。怎地鍾住持老爺還不出來?我去請他相見了,好押花字。”即轉身走出門外,隨即將門關上,口裡道:“省得閒雜人來攪擾。”
黎賽玉坐在椅上,等了半晌,不見趙婆與鍾住持出來,心裡驚惶。起身推門,門已鎖上,卻推不開。四面看時,又沒門路。叫了幾聲趙媽媽,並沒人答應。正躊櫥無計,只聽得呀的一聲,壁門開處,一個和尚捱身入來,依舊雙手將板壁上了,走向前對黎賽玉深深稽首。黎賽玉看時。卻正是鍾住持,即忙答禮,問道:“趙媽媽卻在何處,怎地不見他?”鍾守淨笑道:“趙乾孃有事,自回去了。”黎賽玉道:“住持爺,將那繡佛緣簿來,待我押了花字好回去。”鍾守淨陪著笑臉兒道:“不要抑什麼花字,只要成全了好事,才放去哩。”黎賽玉道:“既不要寫緣簿,黃昏黑夜,留我女人在此何干?”鍾守淨向前一把摟住,雙膝跪下道:“我的親親孃,沒奈何,救小僧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黎賽玉兩手推開,紅著臉道:“阿呀,出家人不羞,好做這沒天理落地獄的事,成甚模樣。我若喊叫起來,你卻怎的見人盧鍾守淨跪在地上笑道:“小僧這閣裡,四面都是高牆,莫講喊叫,便是敲鑼擂鼓,兀自沒人聽得。只求親孃方便小僧。”黎賽玉怒道:“賊禿真有心機!老狗做成圈套,騙我來此,強求淫慾。明有王法,暗有鬼神,妾身寧死不辱!”鍾守淨道:“親孃息怒,容小僧訴稟衷腸。自從正月十三日東廳講經之際,偶然見了親孃玉貌,愛慕不禁。親孃臨去之時,又承青盼,小僧愈覺難熬。至十五元宵夜,重蒙厚愛,從此小僧廢寢忘餐,得了相思病症。講不盡黃昏寂寞,白晝淒涼,吃藥無功,求神少應,小僧自分多死。今日幸得親孃降臨,可憐見小僧伶仃病體,費盡了萬千神思,方得見親孃一面。若賜片時歡會,救小僧一命,這是莫大的功德。”黎賽玉道:“這個卻使不得。我丈夫亦是有名器的,你不要倚勢強姦,逼人性命。”鍾守淨道:“娘子還是真不肯,假不肯?”黎賽玉搖頭道:“實是不肯,不要胡纏!”
鍾守淨立起身來道:“罷罷罷!小僧無福,娘子不肯垂憐,這病越添得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