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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不管,這上海長毛,營壘馬虎得可以,連木城都沒修,比起安慶的葉矮子(1)可差太遠了,王老弟,是不是?”
程學啟騎在匹花馬上,眯著眼睛,仔細端詳著對面幾箭開外,那幾道遍插黃旗的土壘塹壕。
天馬山雖然也叫山,其實不過幾十丈高,山勢也並不陡峭,長毛只在山巔用粗毛竹搭了座望樓,大隊人馬卻都佈置在山麓向陽處和官道兩側。
“可不是麼老哥,”王老弟叫王永勝,是程學啟的同鄉,當年一同做長毛,後來又一起投了湘軍,如今在開字營裡做哨官(2):“聽說對面長毛頭子也是個矮子,大夥兒都叫他劉矮子,團練們講,這劉矮子洋槍用得好……”
“呸,好嘛!”程學啟不屑地一撇嘴:“慢說是長毛這些假洋鬼子,就算那天書場外面碰見的真洋鬼子,我老程也……”
他的話頭突然凝住,彷彿嗓子眼被人用手突然一下子捏緊一般:五、六個挎洋刀、騎洋馬的洋鬼子不知從何處鑽出,倏忽間已在自己身側勒馬停住,為首一個卷頭髮大個子的,卻不是那天打賭的傢伙是誰?
來人正是華爾和羅納德,華爾早跟羅納德講過那天的事,此刻戰場重逢,先是一愣,隨即對羅納德笑道:
“雷因,喏,那個黑臉的官兒,就是那天跟老子幹仗的主兒。”
羅納德白了他一眼,催馬上前,對程學啟行了個軍禮:
“會帶洋槍隊四品頂戴華爾、洋槍隊高階參謀羅納德,向程將軍致意。”
程學啟誇張地大聲連打了幾個哈哈,算是敷衍過自己黑麵皮上的尷尬:
“兩位跑到老程的前敵,是沒事遛彎兒玩呢,還是有別的嘛事?”
沒等羅納德答話,華爾搶先沒好氣道:
“老子弟兄們拿一天餉,就得盡一天本分,當然是來打仗的,你小子拳頭再硬,硬得過老子的槍子炮子麼?”
程學啟黑臉一板,正待反唇相譏,王永勝急忙插進來圓場:
“二位辛苦,二位辛苦,不知二位洋大人此番助戰,帶了多少人馬?”
“六十名。”
“六十名?”程學啟差點把鼻子氣歪:“你們吃多了?燒糊塗了?以為長毛是紙糊的?得得得,你們那,愛哪兒哪兒,別在老程這兒摻和,待會兒一開戰,我可挪不出人手照應你們這幾個洋鬼子。”
“你們不懂,我們的人都是炮隊,四門野炮,兩門臼炮,待會兒你們就……”
羅納德費盡唇舌解釋了半天,程學啟一干人仍舊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一副不待見的架勢。
華爾也惱了,一把拉住羅納德,示意他不要再說,轉身衝著一個隨從吼了幾句洋文。
那隨從應聲撥馬,轉過山麓不見了,不一會兒,山後忽地傳出三聲洋號,一長二短。
華爾一揚手,另一個隨從掏出把短號,使勁吹了兩個長聲。
程學啟一干人面面相覷,不知這洋鬼子在搞什麼西洋景。
“轟!”
一聲炮響從山麓後傳來,沒等眾人反應,天馬山巔,長毛用粗毛竹搭起的三層望樓轟地炸得粉碎,黃旗殘片被掀上半空,在臘月的朔風中漫天飛舞。
程學啟的眼睛一下瞪得比牛鈴還大,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敢情這些洋鬼子的確有一手,隔著座山頭,炮還能打得這般又準又狠。
“這是測量法,”羅納德微笑道:“我們的炮陣地佈置在反斜面,叛軍打不到我們,我們卻能打到他們。”
“好倒是滿好,”王永勝皺眉道:“只是這洋炮實在太猛,長毛固然炸得粉碎,咱淮軍弟兄們往上一衝,這炮彈又不長眼,那樣……”
“這好辦,我會帶一個號手隨貴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