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今日,她苦苦籌謀一年,對俊帝藉口要教導婦人養蠶,溜到九黎,等了蚩尤半夜,可是,桃花樹下,她等來的是一襲絕情的紅袍。
今年的今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相信桃花樹下、不見不散的諾言。
和往年一樣,沒有祭臺,沒有巫師,更沒有祭祀的物品,只有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和滿山滿坡盛開的鮮花,無數的男男女女在篝火旁、鮮花中唱歌跳舞。
傳說幾萬年前,在特定的日子,各族的男男女女可以相見私會,自定嫁娶,可慢慢地這個習俗就消失了,九黎族卻仍保留著上古風俗,男歡女愛既不需要父母之命,也不需要婚禮做證,只需要男兒歡喜女兒愛。哥哥妹妹只要對了意,那麼就可以立即結成對。
背時哥哥不是人
把我哄進劓芭林
扯起一個掃堂腿
不管地下平不平
少女嬌俏地申述著對往日情事的不滿,眾人鬨堂大笑,嘲笑地看著女子的情哥哥。男子急得抓耳撓腮,拼命想歌詞,好唱回去。
阿珩聽到歌詞,羞歸羞,可又覺得好笑,忍不住和大家一塊笑。她拎著一龍竹筒的酒嘎,一邊聽著對歌,一邊慢慢嚼著。
山歌聲一來一回,有的妹妹已經刁難夠了情哥哥,收下了情哥哥相贈的桃花,別在鬢邊。大荒人用桃花形容男女之情估計也就是來自這個古老的習俗。
阿珩摘下頭上的駐顏花,一朵嬌豔欲滴的桃花,是整個山谷中最美的一朵桃花。她忽地想,會不會當年蚩尤相贈駐顏花並不是因為它是神器?在他眼中,它只是一朵美麗的桃花。
阿珩柔腸百轉,默默凝視著駐顏花。
突然,山谷中響起了難以描述的歌聲,把所有的歌聲都壓了下去,那歌聲洪亮不羈,粗獷豪放,像是猛虎下山,澎湃著最野性的力量,可又深情真摯,悲傷纏綿,像是山澗松濤,溫柔的召喚著遠去的女蘿歸來。
哦也羅依喲
請將我的眼剜去
讓我血濺你衣
似枝頭桃花
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
哦也羅依喲
請將我的心掏去
讓我血漫荒野
似山上桃花
只要能令你心中有我……
所有人都停住了歌舞,四處找尋著歌唱的人。
蚩尤一邊唱著山歌,一邊一步步走了過來,九黎族的少女們只覺從未見過這麼出眾的兒郎,他的身板比那懸崖上的青槓樹更挺拔,他的眼睛比那高空的蒼鷹更銳利,他的氣勢比九黎最高的山更威嚴,他的歌聲卻比九黎最深的水更深情。
哦也羅依喲
請將我的心掏去
讓我血漫荒野
似山上桃花
只要能令你心中有我……
蚩尤一襲鮮豔的紅袍,從人群中穿過,站在了阿珩的面前。他的身上的紅袍是阿珩為他所織。阿珩的怨惱淡了,心底透出一點甜意,看來他後來還是趕到了桃花樹下,終究沒捨得把衣袍扔掉。
蚩尤的聲音漸漸低沉,反反覆覆吟唱著:“哦也羅依喲,請將我的眼剜去,讓我血濺你衣,似枝頭桃花,只要能令你眼中有我。哦也羅依喲,請將我的心掏去,讓我血漫荒野,似山上桃花,只要能令你心中有我……”
他的眼睛中全是求而不得的相思苦,無處宣洩,無處傾訴,只能化作歌聲,反覆吟唱。
蚩尤取過阿珩手中的駐顏花,變作一個桃花環,雙手舉起,如捧王冠一般捧到阿珩面前,“這不是王冠,如果你想要的是王冠,我會為你打下一座王冠,絕不會比少昊給你的差。”
阿珩眼中有了淚意,米朵拽阿珩的袖子,低聲說:“收下,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