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合併唐家,裴家能再穩固百年。揚州三月煙花,欣欣繁華。
至於&ldo;人情&rdo;……淺顯。
我走出幾步,卻又聽見身後傳出一記虛弱女聲。
&ldo;姑父不要為難表哥,表哥已有意中人,我自愧不如。&rdo;
&ldo;唐家的管理……侄女會從頭學起,竭盡全力……咳!咳咳!&rdo;
&ldo;有心無力!談何經營!&rdo;
在少女嘶啞的咳嗽聲中,低沉的男聲先是一嘆,旋即分外嚴厲。
&ldo;仲軒!說話!&rdo;
裴錚說了沒有?
說了什麼?
我已走遠,未曾聽見。
可我在乎嗎?
還在乎嗎?
此刻轉角,簷宇皆無,於是陽光忽然打在視線中,帶起一陣恍惚。
我不該在乎的。
裴家和唐家門當戶對,加之眼下這般處境,於情於理都該成雙。
被問及和姬少辛的真假時,我也沒有絲毫掩避,在寫字板上寫了&ldo;就是那樣&rdo;。
所以這已經與我無關了。
所以我本不該在乎的。
但為什麼我還是在乎?
為什麼我還是忍不住在想裴錚會如何回答?
恍惚愈甚。
因為林蔭在上。
陽光斑駁落下之際,竟比直射更令人目眩神迷,像是破碎的記憶。
最初怎會不美好?
少年怎會不明媚?
何況他是我於黑暗中看見的光,時至今日仍是我所見的最最耀眼。
我是那麼那麼喜歡他,甚至覺得全世界都該喜歡他才對。
然後我因不棄蠱暫失感情,又在蜃晶作用下重拾想起,卻只是短暫一聚。
只因我屬趙王陣營,和他勢力迥異,每每都因局勢和公事擦肩而已。
這樣一想。
除卻十五歲那年在居庸城表白的夜裡,我再沒有和他傳遞過彼此的感情。
而那夜表白過後,大都督和長寧公主又雙雙寄來密信。
於是險情迎面,一次又一次中斷這份年少赤誠,乃至我和他從未有過一次真正的相擁。
從未有過一次宣洩這份熾熱情感的機會。
這約莫是我放不下去的原因。
那麼,假如得到宣洩呢?
沙沙作響。
風吹林動。
我本在院子一隅思緒飄忽,手中炭筆在紙板上漫無目的,此刻卻陡然一凝。
於是筆起。
舊紙撕去。
重新落筆。
‐‐畫乃畫師傾情之所。
‐‐一筆一畫,或苦悶躁鬱,或喜不自勝,總歸是種宣洩抒情。
有話音在耳畔迴響,是在北境研習書畫的往昔。
而我近乎忘我。
只專注於筆。
那眉角總愛微微抬起,顯出幾分風流痞氣。
那星目是灼灼有光,帶著張揚肆意的少年快意。
每一道線條皆俊朗軒逸。
橫槍的凜冽昭然輕狂傲氣。
但皆是我喜。
皆令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劇烈洶湧。
不可遏止。
最終筆起。
畫成。
我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彷彿不受控制般地撫摸畫中人影,指尖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