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思嫂子見左佳思出落得好,又得王謝兩家青眼,便有些嫌棄人家。兩家往來,就多有失禮。左佳思卻沒有旁的心思,反不如說她盼著早些嫁過去。
——雖說長兄為父,但自兄長成了親,她儼然已是個寄人籬下的外人。抱怨的話聽多了,就知道她做多少活,都只是吃白食的,臨了還要連累兄嫂賠一副嫁妝。自然在家裡住的不自在。
她自小跟那人一起長大,心裡是中意的。每每嫂子說了辱人的話,她都忐忑難受。不能拿家裡的東西,她便進山挖一筐竹筍,或是兜幾條魚親自給他。
算是賠禮,也算是表白心跡。
他也曾說,“憑她怎麼樣,我要娶的是你”。是以這些年多少氣都忍了下來,一直不曾退婚。
去年功曹家大公子得了功名,左佳思也將十歲了。這個時代,小姑娘十歲出頭就嫁人很正常。左佳思便以為他們是熬出來了。
結果她兄長就出了事。
左佳思自然先想到去找他幫忙,上門時卻聽下人們各種冷嘲熱諷。她只悶聲不回應。
功曹家說幫不上忙,她也無話可說——衝撞使者,也許真心不是他們能幫上的。
可是離開的時候,她卻聽到裡面在議論,要跟她退婚,另選良家。
這個年頭,退婚並不是什麼大事——謝太傅跟王司空鬧矛盾,王司空孫子不就把謝太傅的侄女兒給退婚了嗎?謝太傅不也回頭就讓他閨女把女婿——也就是王司空另一個孫子——給休了嗎?
婚姻不過是家族的附庸。就算他們動這心思,左佳思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如果他們早一步說退婚,左佳思還能讚一聲有骨氣。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她就只覺得徹骨寒冷了。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她的嫂子也並不特別醜惡些。
但左佳思還是想,他們都是不對的,人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嫂子聽說功曹家不肯幫忙,又是各種哭罵。左佳思也無心去聽。百般無奈,就想到了阿狸。便帶了個老媽子,登門求救。
她原本是不抱希望的——畢竟她跟阿狸也是萍水相逢。
但阿狸聽了,卻說:“未必能幫得上忙,但總要一試的。”大約又看出她的羞赧來,又說,“上一回你將我從深山裡領出來,也該是我謝你的時候。”
左佳思心裡一暖,便有些想哭。
她想,跟她一樣想法的人,大概也還是有的。再看阿狸,就越發親切起來。
這才將自己許了人家的事,對她說了出來。
阿狸腦子裡也是亂七八糟的。
她想,左佳思既然許了人家,後來怎麼就進了東宮?
一直到見了她阿孃,左佳思把家裡的事說完了。她才略略有些明白。
莫非上一世,左佳思兄長犯了事,沒人幫忙化解,所以對方就退婚了?
她忍不住就又看了一眼左佳思。
左佳思說,那人不錯,她見過——可那個人真的不錯嗎?
不過,究竟是選準未婚夫還是選司馬煜,這說到底,都是左佳思自己的事。這一件,阿狸是不能替她拿主意的。
她便把心事暫且擱下了。
見她阿孃在思索,便拉了拉她阿孃的袖子,“上一回我在東山走丟,便是阿青將我領出來的。”
她有些時日不曾撒嬌了,她阿孃就忍不住笑起來,將兩個姑娘的頭一併揉了揉,“阿孃知道,你不是還認了人家當妹子?只是這件事涉及朝政,阿孃真幫不上忙。也只能問問你父親,至於成與不成……”她便望了望左佳思。
左佳思忙下拜,道:“阿青知命,不敢強求。夫人肯幫忙,阿青感激不盡。”
阿狸娘便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