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玉不願意跟她的父母住在一起。金鳳自己也是,結了婚再跟父母住在一起,她也會覺得彆扭。再說她的父母是有兒子的人,宋長玉要是住在他們家裡,就算父母不反對,她的哥哥弟弟也會堅決反對。她和宋長玉商量,他們要另外蓋幾間房子,營造出屬於他們自己的安樂窩。說幹就幹,金鳳央求了爸爸,讓爸爸給她在依山傍水的地方批了一塊宅基地,她和宋長玉開始備房料。紅磚是現成的,他們象徵性地交一點錢,用多少從磚瓦廠拉多少。做門窗用的木料,是金鳳的爸爸託人從國家大礦買來的。大礦的井下需要大量的坑木,坑木都是從東北的林區用火車運來的,在礦上的木料廠堆得大垛小垛。作為紅煤廠的支部書記,明守福與附近的煤礦有工農關係,他把工農關係的招牌到礦上一亮,礦上賣給他的木料相當便宜,跟白要也差不多。一切房料備齊,蓋房子時也無須宋長玉和金鳳動手,因為別的村有建房包工隊,把全部工程包給包工隊,開工時付一半錢,完工後再付一半錢,只等著住新房就成了。宋長玉暗暗驚歎,他不僅在外面找了一個不錯的老婆,還快要擁有屬於他和金鳳的房產了,而在他們老家,想蓋一所渾磚到頂的房子是多麼的不容易啊!從他記事起,就時常聽父親和母親唸叨翻蓋房子的事,說房子如果不翻蓋,兩個兒子就找不到老婆,就得打光棍。他老家的三間房子是坯座草頂,只有下面的牆根角有幾層磚。磚還不是整磚,是一些半截磚和碎磚。祖宗留下的所有基業,也許都體現在那幾層被風雨剝蝕過的磚基上了。有一年發大水,坯座被泡成一攤稀泥,草頂和梁檁漂在水裡。要不是他父親下大雨時蹲在一棵椿樹杈子上當老鵰,日夜看護著他家的房子,並把梁檁及時撈出來,拴在樹幹上,恐怕大水過後,他家的房子就再也蓋不起來了。重新蓋起來的房子還是三間,還是坯座草頂,磚仍是那麼幾層。坯也是長方形的,跟磚的樣子大致相同,但兩者有著很大的區別。坯是泥土脫成的,裡面摻有麥糠麥草。磚坯子雖然也是來自泥土,但裡面不摻草。更重要的是,磚坯子經過火燒,性質發生了變化,變成了磚。別看兩者只差一把火,坯怕水泡,磚就不怕水泡。父親最大的願望,就是扒掉坯座草房,蓋幾間渾磚到頂的房子。房子上面蓋全瓦還是不敢想,能蓋上半坡瓦,蓋成瓦剪邊,就很理想了。可以說父親母親為這個理想奮鬥了幾十年,也籌備了幾十年。他們家賣一頭豬,一隻羊,或者賣一隻雞,一個雞蛋,錢都要攢下來。這些錢除了給他和他弟弟交學費,就是為了蓋房。父親下地幹活或趕集,習慣帶一個筐,哪怕看到一塊驢糞大的磚頭頭兒,父親也要拾回家。他們家的茅房一角,已堆了不少碎磚頭頭兒。然而家裡沒攢下什麼錢,剛攢下一點,一遇急事兒就拉散了。幾十年過去了,父親的理想到現在也沒能實現,仍停留在理想階段。父親想不到,他的理想兒子在外面替他實現了。如果說這個現實老家的人看不見,他不能用這個現實給父親長臉,今後他還要想辦法多掙錢,掙了錢交給父親,讓父親在老家蓋一座渾磚到頂上面全部蓋瓦的磚瓦房。
房子的地基打好,磚牆起了一半,金鳳從村裡開出兩張介紹信,拉宋長玉到鄉政府辦了登記手續。金鳳的意思,婚禮可以緩辦,登記手續沒必要再緩。說到底,金鳳對宋長玉估計得比較高,對自己估計得比較低,辦了登記手續,她心裡才比較踏實。宋長玉順從了金鳳的意思。結婚證是兩個小本子,二人每人一個。宋長玉的那個小本子,是宋長玉的名字在明金鳳的名字上面;而金鳳的那個小本子呢,明金鳳來了個婦女大翻身,名字壓到了宋長玉的名字上面。金鳳看了自己的小本子很得意,對宋長玉說:“你看,我在你上面!”她把宋長玉的小本子看了看,說:“喲,你怎麼又跑到我上面來了!”宋長玉說:“男女平等嘛,上面下面都一樣。”他把自己的小本子也交給了金鳳,說:“你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