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末，是朝廷各司最忙碌的時候。
玉衡仔細翻閱了兵部幾位主事整理的檔案和述職，確認無誤後就可以存檔，然後取了張白紙，預備寫自己的述職文稿，過幾日就是歲考，尚書一職他只是暫代，想要坐實了，還得加把勁才行。
腦中搭好了框架正起了個頭，衛勉就來了。
他看著很是焦急，卻還維持著應有的禮數，匆匆行禮後道：“世子可否知道，太子府出事了。”
玉衡搖頭：“沒有。”
他回府後就一頭扎進書房，還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
衛勉道：“太子詹事手下有一人叫李辰，是負責東宮物品採辦的，這人拿了錢去放高利貸，結果逼出了人命，這家人正在外頭鬧著呢。”
“怎麼又出這樣的事？”玉衡眉尖微蹙，“前些日子剛有人狀告太子手下欺男霸女強佔良民田地，這事才平過去，又鬧出了事端。”
衛勉道：“屬下也覺得不對勁，所以一得了訊息就立刻來向您稟報。”
“東宮可有動靜？”
“縣衙的人帶走了屍體和其家人前去問話，太子暫不知有什麼反應。”衛勉加重了語氣，“巧的是這件事被顧相國的兒子也就是顧寧看見了。”
“顧寧？”玉衡隱約對此人有些印象，“是不是國子監的顧學士？”
衛勉頷首：“正是此人。”
玉衡緩緩道：“我小時和大哥在國子監讀書，顧寧也是國子監的學子，現如今倒成了國子監的先生了。至於這顧相國，他對太子可沒那麼認可，冊封太子時他推舉的並非現下這位太子，這事被他兒子看見…”
“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就好。”玉衡將筆放回筆枕上，沉思道，“太子未傳信要我們相助，還是暫且不動為妙，只是你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勉轉身正要離去，目光掠過琴案，那把陪玉衡十幾年的琴不見了蹤影，琴案上空無一物，問道：“世子如今不彈琴了麼？”
“琴我放在嫻雅居了…”玉衡並未多想隨口一答，然而話剛出口他就知道衛勉不只是問琴，淡淡道：“你也來關心我的家事？”
“屬下不敢。”
玉衡剛拿起筆又擱了回去，索性站起身來踱步到衛勉旁站定，目光亦停留在琴案上：“她和沈則的事是你親自來告訴我的，旁人或許不知我為何冷淡她，你還能不知道嗎？”
他神情沒有變化，可話裡的冰冷溫度如同窗外漫天飛揚的大雪，聽在人心裡涼絲絲的。
衛勉肅立一旁，口中道：“屬下多嘴了。”
“出去。”
衛勉不再多言，徑直離去。
第二日上朝到了尾聲，果不其然有人出面彈劾太子不力行約束家奴反使其生事逼死良民，使百姓苦不堪言。
此言一出，大殿一片譁然。
宋明濟立即跪下請罪：“是兒臣約束下人不力，請父皇責罰。”
周圍議論的聲音小了些，朝臣都小心翼翼覷著端坐龍椅的天子宋稷，等他開口。
宋稷的面龐掩映在冕旒的綴珠下，他緩緩道：“顧相國可有話說？”
顧浦發須微白卻神采奕奕，一雙精明有神的狐狸眼在宋明濟身上略一打量又即刻落在宋稷腳下，很是好聲好氣：“太子殿下向來小心謹慎，替陛下處理朝政也是勤勤懇懇。何況這只是底下人的錯處怪不到殿下身上，陛下不妨大事化小，讓趙太傅好好教導殿下就是。”
“臣附議。”顧浦身旁一人道。
緊接著有兩人相繼附和。
宋稷不置可否，一時氣氛發冷。
玉衡回頭瞥了眼與他向來交好的盛兆林，他也是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