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妙語。它有著音樂的捉摸不定,又有著數學的精確嚴密。只有其中的一種特性可以同任何東西相比:它有著一種好心腸的溫暖,而它的滋味、氣味、給人的感受都是難以語言來形容的。查爾斯·拉姆①以他無窮的智慧,如果願意的話,完全可以描繪出他那個時代的動人的生活圖景的;拜倫勳爵在《唐·璜》的一節詩裡來描述這件難以描繪的事,完全可以取得非凡的效果。奧斯卡·王爾德在拜占庭的織錦上堆飾伊斯法罕②珠寶的話,也許會創造出擾人心思的美好事物來。想到這,眼前不覺閃現出伊拉加貝勒斯③的盛宴,令人頭暈目眩。德彪西④的微妙的和聲與舊衣櫃中散發出的黴味和芳香——衣櫃裡裝的盡是不知哪一代人的舊衣裳、皺領、長襪和緊身上衣,以及與山谷裡的百合花的清香和茄達乳酪的香味混雜在一起。
①查爾斯·拉姆(1775—1834),英國散文家、文藝批評家。
②伊斯法罕:伊朗城市。
③伊拉加貝勒斯(204—222):羅馬帝國皇帝,在位期為公元218—222年。
④德彪西(1862—1918):法國作曲家。
海沃德之所以會發現出售這種名貴飲料的酒館是由於在街上遇到一位名叫麥卡利斯特的人。此人是他過去在劍橋的同學。他既是股票經紀人,又是哲學家。他習慣於每週光顧一次這家酒館。不久,菲利普、勞森和海沃德也養成了每逢星期二晚上都在那兒聚會的習慣。社會風俗的改變使這家酒館不如從前那麼門庭若市了,這倒有利於喜歡在這兒聊天的人。麥卡利斯特這個人粗骨骼,顯得過於矮胖,寬闊的臉上胖墩墩的,說起話來,聲音柔和。他是康德的學生,一切問題都從純理性的觀點出發。他喜歡闡述他所信奉的學說。菲利普聽得津津有味。菲利普旱就認為形而上學比什麼東西都有趣。不過,形而上學在實際生活中是否有什麼用處,他並不太清楚。他在布萊克斯特伯爾苦思冥想而得出的一套完整的小小的思想體系,在他迷戀於米爾德里德的期間,並不曾有過明顯的效用。他不能肯定理性對於指導生活有很大的幫助。在他看來,生活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的。他曾經受到強有力的情感支配,無能為力,好像被繩子拴在地上似的,無法掙脫。這情景迄今還歷歷在目。他從書本上看到許多明智的東西,可是隻能根據自身的經驗來加以判斷(他不知道別人是否也是這樣),他採取一個行動,從不去權衡它的利弊,也不去考慮其利害得失。他好像被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驅使著。他行動起來不是區域性性的,而是全力以赴。那種左右著他的力量似乎與理性毫無關係。理性的全部作用,只不過向他指出他心裡想達到的目標所必須採取的途徑而已。
麥卡利斯特提醒他注意“無上命令”①的論點:
①“無上命令”是德國哲學家康德提出來的(無上命令是良心至上的道德觀)。
“你應該這樣行動,使你的每個行為都能成為一切人的行為的普遍準則。”
“依我看,這純屬無稽之談。”菲利普說。
“你敢對伊曼紐爾·康德的理論發表這樣的意見,太狂妄了。”麥卡利斯特反駁道。
“這有什麼?崇拜某人說的話是愚蠢的:當今世界上盲目崇拜的現象簡直屢見不鮮。康德之所以思考問題,並不是因為這些問題是真實的,而是因為他是康德罷了。”
“那麼,你對‘無上命令’有什麼不同看法?”
他們爭論著,好像帝國的命運處於危急關頭似的。
“它表明一個人可以憑意志力去選擇自己的道路。它還指出理性是最可靠的嚮導,為什麼它的旨意就一定比情慾的旨意強呢?它們並不是一回事,僅此而已。”
“你好像心甘情願地充當自己的情慾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