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你沒錯,但我對你承諾過什麼嗎?除去師兄妹的身份,你又是我的什麼人嗎?希望你以後能夠好自為之。”忘書言罷,俯身抱起重傷在夢慈,然後轉身大步走出秘境,起身的一剎那,他聽到夢慈微弱的聲音:“不要告訴師傅……”
空蕩蕩的暮雲秘境,棠幽獨自一人跌坐在地,淚水點點滴落在被紫晶石的光芒映照著的地面。
誠然,他從來就沒有承諾過自己什麼,他只是師兄,只是在一起習慣了,實際上,誰都不是誰的誰。
暮雲後山,被雨水剛剛淋過的青石板下,弟子們來來往往,或習武或讀書,各自忙碌著,棠幽靜靜站在亭臺水榭的一角,遠遠望見那一對璧人走來了。
忘書和夢慈。
夢慈的傷已好了很多,此時忘書正攙扶著她,緩緩走過這九曲迴廊。
棠幽看到,他們就從自己身旁擦身而過了,忘書低下頭,輕輕的與夢慈細語著。
棠幽可以確定,忘書看見自己了,但是那平靜淡漠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路過身邊時,沒有說一個字,而是就那樣徑直走了過去。
已成陌路麼?就算是尋常陌生同門,見面也至少會是點頭微笑打個招呼,可是如今,連成為陌生人都已是奢望。
那些曾經的相依相伴又能怎樣呢?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瀚海微瀾,湮沒誰的恩怨?
暮雲之巔,又是誰的彼岸?
決戰的日子,總會到來。
以青城派、點蒼派、玉龍派為首的武林名門終於攻上暮雲之巔,幾天幾夜的苦戰,哀鴻遍野。
而他們,最終沒能練成那暮雲紫晶中記載的絕世武功。或許是由於夢慈受傷,那些日子的修為進境,反倒不如從前。
可是敵人依然不會心慈手軟。
最後一搏,那是暮雲派在歷史上的句點。
而她棠幽,只是門中一名武功平平的小弟子。
她看到無數兄弟姐們在廝殺吶喊中倒在敵人的劍下,他們的鮮血濺紅了暮雲殿前的白色石階。
她看到自己的師傅,暮雲派掌門率領眾弟子堅守到最後一刻,那被長劍刺穿胸膛的筆直身軀直到最後也以屹立的姿勢守護在大殿之上。
她看到忘書和夢慈倒在暮雲派門前的蒼涼古道,兩人早已沒了溫度的手卻緊緊握在一起。
她看到遍地躺著的同門的身軀和那無情廝殺屠戮的敵人們。
她看到暮雲秘境中那安然佇立的紫晶石依然散發著淡淡光芒。
暮雲紫晶,一塊石頭毀了一個門派,毀了千千萬萬江湖人的夢。
棠幽只是平靜安然地將那紫晶石抱起,然後在身後無數的刀劍交鳴中走出暮雲派,向著那一望無際的蔚藍海水。
那裡,有他們曾經嬉鬧過的沙灘,憧憬過的海之彼岸。
而他,卻最終倒在敵人的劍下,懷中攬著的,是另一個女子。
那麼,就讓這塊紫晶石隨著大海飄去吧,那深深刻在石頭上的秘籍,只是人們的慾望和殺戮。
風吹揚著她海藍色的衣裙,此時的棠幽,只是抱著懷中的暮雲紫晶,向著大海深處走去。
背後的追殺聲更近了。
極快的利刃攜風之聲破空而來,穿過揚起浪花的海風,穿過盤旋沙鷗的悲鳴。
當棠幽感覺到一把利劍從自己的背後刺入心臟時,連頭也沒有回,原本一切就已都不重要了。
她只要在自己倒下之前帶著懷裡的暮雲紫晶投向大海,不能把它留給身後那些被慾望衝昏了頭的人們。
於是她無視身後的呼喝與刀劍,依然步步向前,終於與那沾染了無數鮮血與殺戮的石頭一同歸於那海底無盡的深淵。
一切隨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