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阮看著自己的指尖:“蘭嬤嬤,我沒有信要帶。”
張蘭一愣,每年蔣阮都會寫信帶回去,這些信能不能起作用下人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一個人會主動放棄自己的希望,蔣阮如今卻不再帶信回去,是真的心灰意冷,不再抱有希望了嗎?
張蘭有些懷疑的看著蔣阮,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妥,勉強按捺心中的不安,不管怎麼說,蔣阮越灰心,到上頭那位面前也就越好交差,於她來說倒是好事。便笑了笑:“既然這樣,老奴這就去打理糧食,告退了。”
張蘭和陳芳離開後,白芷才疑惑道:“姑娘怎麼不捎信了?莫非是與老爺置氣?”
“日子很寶貴的,哪裡有閒功夫與他置氣。”蔣阮在桌前坐下來,看著鏽跡斑斑的銅鏡中蒼白少女的臉:“都要回去了,捎什麼信,有的話,直接當面說就好。”
“回去?”連翹眼睛一亮:“姑娘可是想到什麼回去的法子了?”
蔣阮伸出手,慢慢撫摸銅鏡邊緣的缺口,淡淡一笑。
法子自然有,但是走之前,還有一筆債要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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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清晨莊子上的空氣極好,灰翅膀的雀兒站在樹枝高頭啄食,昨夜剛下過雪,日光顯得愈發澄淨,草木披著厚厚的積雪,新年的氣氛十分濃厚。
蔣阮起了個大早,用過簡陋的早飯後便和連翹兩人去梨園裡逛逛。梨園還不到開花的時候,樹枝倒是枝繁葉茂,連翹有些遺憾:“時節還不到,天氣再暖些,梨花全都開了,那才叫好看哪。”
蔣阮淡淡一笑,花兒草兒無非就是爭個顏色好看罷了,前一世時,她在宮中也曾見過滿樹滿樹的梨花,忽如一夜春風將百花吹開,不只梨花,還有牡丹,睡蓮,芙蓉,月季,宮中繁花似錦,可惜所有的景色只有一人欣賞,後來她以為有個人能和她一起看花開花落,直到死亡之時才發現,那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騙局。
花朵就像她的一生一般,看著光鮮亮麗,腐朽的時候卻連容身之處都沒有,零落成泥碾作灰塵,僅有的淡淡的香味,也都是苦澀的。
連翹發覺蔣阮的目光有些深沉,不知在想寫什麼,表情卻是悲哀而涼薄的,心中一驚,關心道:“姑娘?”
蔣阮回過神來,搖頭:“沒事,走吧。”
兩人走走停停間,沒留意身後茂密的叢林中,一人早已站了許久。
那人一身湖綠色綢緞鑲金邊長襖,外罩一件八寶五彩瓔珞馬甲,天青皂靴,穿的滿身富貴,目光緊緊盯著蔣阮的身影,滿是痴迷。
此人正是張蘭家的小兒子,陳昭。
陳昭平日裡就喜歡在梨園底下睡大覺,今日也跟往常一般,冷不防聽到有女子說話聲音,於他來說無異於貓兒見了腥氣的魚,立刻就循聲看過去,不想一看就愣了。
蔣阮今日穿著與昨日一樣,只白芷沒有為她梳糰子髻,將前面的頭髮的一小部分在後頭挽了個芙蓉髻,剩下的隨意披在肩上,顯得年長了些,竟多了些美豔的味道。
梨園中的梨花尚未開放,但枝頭沉甸甸的積了一層積雪,彷彿綻開的梨花,然而她的面板比白雪還要白皙,臉龐比梨花還要皎潔,神情冷淡,眸光卻似乎隔著叢叢樹枝漫不經心的掃過來,如一汪清冽的泉水柔柔的漾過人的心頭,勾的人心癢癢。她的聲音隔得太遠聽不清楚,卻能想象的到那清脆動人的音色,她微微仰起頭看枝頭上掛著的冰晶,露出的脖頸如天鵝一般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