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有名的靖王爺。據說小象出生時,天降異象,滿室紅光,頗有傳奇色彩,更妙在門外一個雲遊道人剛好路過,掐指一算道:此嬰貴極之相,然命運多舛,幾番險惡,眼下正有大難,若不遁入空門,必有血光之災。這麼一番莫須有的高論,就讓尚在襁褓中的王府公子被送到了寒酸的廟門前,任憑那王妃幾乎哭瞎了眼睛。雖說這些年來王府靜悄悄的,不曾過問過一字半句的,到底是皇家血脈,斷不會無視其生死。
白飛白便點頭:“大師放心。”
到後來,大雨滂沱。白飛白時常站在廟門之外,望著滿山煙嵐,心中始終牽掛著山下那座小宅子。了緣常站在他身側,試探著詢問:“施主似乎有心事,可急著下山麼?”
白飛白想了一會兒,也只能搖頭:“也沒有什麼急事。”
了緣用一種擔憂的口吻道:“傳聞靖王爺在戰場上殺伐決斷,性情十分暴戾,也不知是否應在了小象師弟身上,若師弟有個三長兩短,只怕也並非是小寺所能承擔,若牽連了山腳下的零星村落,那才是大罪過。”說著便雙手合十,閉著雙眼念阿彌陀佛。白飛白側過臉看去,只見屋簷下泠泠冷雨,寒風飄起素淨的廣袖,那和尚的雙掌宛若玉做的一般,叫人不能起半分褻瀆的念頭。看似如此虔誠,叫人捉摸不透他剛才那番是不是在警告或者威脅,白飛白暗暗忖度著,報之一笑:“斷然不會。四方村不會受到牽連,重名寺亦然,飛白定然全力以赴。”
然而小象的病情卻不容樂觀,小小的年紀,卻整日發著高熱,嘴裡胡亂叫著的,也無非是爹孃。重明寺中的老方丈每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出現也是抓耳撓腮好像滿頭是蝨子的情狀,另一個肥胖一點的、個頭稍微大一點的小和尚的星星眼裡也總是蓄滿了淚水:“白大夫,白神醫,小象還有救嗎?”
雨下了好幾天,白飛白經常打著傘在草叢之間徘徊,回來時帶著一身的泥濘。他沒有往山腳下的方向看一眼,只怕看了一眼,便要發足走向山下。雨聲掩蓋著小胖和尚的哭聲和方丈罵爹罵孃的聲音,一直到午夜,連續的雨聲變成斷續的滴滴答答,從三寶大殿中傳來的敲木魚的做晚課的聲響,令人感到平靜。白飛白在如豆的燈火下琢磨著自己的藥方,正是疑惑之際,抬頭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就坐在對面,帶著明顯揶揄的表情:“長此以往,眼必瞎。”可是這一次,白飛白無論如何也答不出“枸杞可明目”的話來了,只想靜靜地看著,就這麼看著。
燭火搖曳,再一看,卻什麼也沒有了。
白飛白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無法離開重明寺的這段日子,發生了多少故事。倘若他知道了,也許會回來,也許並不會回來。
距離迦南羅吻花半夏的臉的時候,也已經過了三天。那一天,說不清是美好還是尷尬的一天。在迦南羅吻著她的下巴的時候,花半夏居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那天發生了什麼?”花半夏端著自己的藥碗,發出如此的一問。迦南羅無可奈何地看了她半天,微微一笑,說:“什麼也沒有。”任憑花半夏一邊喝藥一邊咕咕噥噥,十分狐疑:“我怎麼記得你回來之後好像抱了我,可是後來、後來,發生什麼了……”
迦南羅和花半夏都沒有想到的是,之前讓人聞風喪膽的“瘟疫”,再一次席捲四方村,而且這一次,病情來得如此之快,蔓延如此迅速,令人防不勝防且措手不及。
某一日,石小寶忽然失蹤,遍尋不著,石大娘似乎偶爾風寒,臥病在床。緊接著,村裡所有人,除了仍在私塾的石先生之外,一個兩個,就像風吹過的麥田,接連倒下。
重明寺與四方村的勞累似乎在交替進行,山上的白飛白還在琢磨藥方時,山下的花半夏與迦南羅穿梭在病患之間,不一樣的地點,相似的人,中藥的氣味都在爐子上蒸騰,沾染上每個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