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英少的。我拿什麼報答他?我什麼都沒有……」
左震沉默地聽著,臉上的神色,深得讓人看不透,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錦繡停了下來,深深吸口氣,振作了一下,臉上擺出一個笑容來,「好好的怎麼說起這些來了!你請我吃飯,我卻掃了你的興,看菜都快涼了。你還不知道那天我怎麼會在街上捱打,其實就是為了跟小販搶一碗兩個銅板的臘汁飯——要是知道現在有這麼一桌子好吃的,那天真不應該那麼拼命的。」
一邊說,她一邊夾起一條油辣子紅燒牛尾,大口咬下去,「啊,又蘇又爛,辣得舌頭都麻了,果然是好東西……」她辣得直吸氣,連眼淚也快要辣出來了。
其實她只是誇張,沒有那麼辣,可是不這樣假裝,她就沒法掩飾自己眼裡難堪的水氣。
一隻手輕輕拿下她的筷子,一塊寬大柔軟的方帕掩上了她的鼻子和嘴唇。
抬起頭,她看見左震溫和的微笑,「太辣就別逞強了。」
「我剛才不是取笑你。」左震明明沒有必要解釋,可還是解釋了,「我跟英東多年的兄弟了,你想跟著他做事也好、想報答他也好,或者你心裡喜歡他也好,除了我之外,你再找不到第二個人幫你達到目的。」
錦繡握著他的手帕,擦著臉,也擦去剛才自己的失態,「算了,其實我對英少,一點幻想也沒有,從來沒有希望要得到他……現在我想的,不過是怎麼活下去,以後再也不能為了一碗飯,跟人家滾在街上打架。」
左震眉頭微微一皺,「英東有那麼高不可攀嗎?現在你跟我也一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他跟我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一樣。」錦繡放下了手帕,望著窗上的竹簾,聲音十分惆悵,「你只是在路上遇見我,今天請了我吃飯,明天後天還可以請別人,都不過是偶然。過些日子你就不會記得今天說過的話,跟誰吃過飯……我也是一樣。可是,當我走到英少身邊,就算只是想報答,也希望他能留意、有感覺,也希望能長久一點。這怎麼能一樣?」
左震替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了下去。他已經明白了。
「明天,不用去七重天了。」他蹙了一下眉,酒還真的有點烈,「一樣是跳舞,七重天不如百樂門,更何況,百樂門還是英東的地盤。」
錦繡疑惑,「難道百樂門也剛好招收舞蹈學員?」
左震笑,「要是你喜歡那種稱呼,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別人都習慣叫她們是舞女。」
「舞女?!」錦繡震驚地站了起來,差點帶翻了桌上的盤子。他說——七重天要的是舞女?
左震看著手裡的酒杯,「百樂門是上海最有名的夜總會之一,尤其是百樂門大舞廳,是久負盛名了。在那裡,至少你可以只是跳舞。」
錦繡沉默下來。百樂門!英少的百樂門……
在街上為了搶一碗飯而打架,和在百樂門當舞女,哪一個更可恥?除了剩下這一點沒用的自尊心,她還有什麼可賣的東西!
「舞女也分很多種,大富豪的白珍珠,七重天的瑪麗安,她們是頭牌,在臺上跳支舞,大把的銀子就收進口袋裡。假如你跳得好,英東肯栽培你,成為第二個殷明珠也不是不可能。」左震向後一靠,靠進椅子裡。
原來她是想靠近英東?那有什麼難。他現在就可以把她送到英東的身邊。第四章 所謂伊人杏子色的印花織錦旗袍,鬆鬆挽起的長髮,象牙般凝滑的肌膚、星般眼眸,鮮艷紅唇,在暈黃的燈光底下,美麗叫人驚艷,卻又迷離而陌生。隔著鏡子,她是那麼美,然而又那麼遠,眉梢眼底,不見一絲歡喜,只有淡淡一抹誤入風塵的不甘心。
「馮老闆,再喝一點嘛……看你這一身汗,出去吹了風著了涼可不好,多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