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剛才沙發上看著畫冊旁若無人的那兩個少女一齊站了起來,一個從銀煙盒裡抽了支煙出來,另一個趕緊沏新茶。
「叮」的一聲脆響,明珠打著了打火機,點著了煙,徐徐吸了一口,那種手勢,優雅得好像是微風拂開了柳樹的枝條。錦繡呆呆站著,不能置信,這……這就是明珠?從小一起在鎮江榮家大院裡長大的,自己的姐姐明珠?
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想起來,那年冬天,過年時人人都做了新的衣裳,大哥小弟他們還有鞭炮果子,只有她跟明珠是穿舊的,在後院,明珠叫她到跟前,攤開凍得通紅的掌心,裡面躺著一對糯米豆沙的水晶核桃,明珠笑著說,是從大娘房裡偷來的。
那時的明珠,跟錦繡一樣,編著一對長辮,有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可現在,她已經不是錦繡認得的那個明珠了。剛才在門外見到阿娣,已經驚艷,哪知道明珠這一來,一屋子的暗香和顏色彷彿都被壓了下去。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女人,這麼銷魂的風情?!
「明珠……」錦繡本來想叫聲姐姐,不知怎的,卻叫不出口。喚了她的名字,又覺得不妥,頓了一頓,才加個「姐」字。
「不敢。」明珠唇邊一抹淡淡的笑,淡淡的一抹嘲諷,「我聽餘媽說了,你是從鎮江來的,我本家遠房的堂妹。」
一聽這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來,錦繡的心頓時涼了一半。可是還不相信,所以往前走了一步,想叫她看仔細些,「我是錦繡,姐,我是榮錦繡。」
「哦,餘媽也說過了。」明珠還是漫不經心,轉頭叫旁邊的兩個女孩子,「霜秀,把我那雙緞子繡花的拖鞋拿來,待會兒向先生要過來,他最恨我穿這雙日本木屐。阿禧,你去廚房吩咐一聲,今天晚上準備冰糖甲魚,英少怕也來的。對了,問問還有蟹黃沒有,上回蒸的那籠蟹黃燒麥,二爺說了一聲還不錯。」
阿禧答應著,待要出門,又回頭問:「阿姐,二爺有陣子沒來了吧?」
「不來也要準備著。」明珠端起茶,「叫你去就去,要是他不來,那些好吃的還不都便宜了你們幾個。」
阿禧俏皮地一吐舌尖兒,趕緊小跑著出去。
錦繡站在那裡,臉上發燙,可是從心裡一直冷到指尖去,明珠已經在眼前,可是她不認得自己了。她甚至連錦繡這個名字都已經不記得。
「你……叫什麼來著?錦繡是嗎?」明珠總算回過頭來,「來了一趟,好歹留下來吃個晚飯再走。啊喲,對了,晚上我這裡還有幾個客人。不然你跟餘媽她們一起吃可好?」
「姐……」錦繡喑啞地開口,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她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彷彿努力忍著才不至於顫抖,「我不是……不是來你這裡……打秋風的。」
明珠手裡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擱,擱得重了,那茶杯「當」的一聲響。明珠卻笑了,「我知道。餘媽那人說話一向這麼直來直去的,也不管人家臉上擱得住擱不住。不過你大老遠地來了,咱們親戚一場,也難為你還想著我這個人,特地來看一回,這來迴路上的車船費還是該給你的。」
錦繡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剛才餘媽當她是騙子,那個不要緊,她就當作是沒有聽見;可現在,就連明珠也拿她當個叫化子一般地打發……這裡是待不得了。
「你有十年沒有回去過了吧。」錦繡意外地平靜下來,那些激動、期待、緊張、忐忑,忽然都彷彿消散去了,只有一陣一陣的心酸湧上來,「所以你大概還不知道,爹去年已經過世了,他本來就有病,大哥在外地出了事,他知道以後就整個人癱了。債主上門來收了宅子,大娘帶著書惠,捲走了家裡所有的錢,回她湘山的孃家那邊去了……」
「榮錦繡!」明珠厲聲打斷了她,「你還真當我是一家人,你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