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心緒重歸平靜。李墨荷便牽著她回聚香院,進了院子才說道,“娘讓下人上好水了,等會你先梳洗梳洗,吃些東西再睡。”
“嗯。”
李墨荷知她低落,便想著說說其它的讓她不要只想那事,“書院那邊娘已經去說過了,待你七月再去。薛院士託娘拿了許多書給你,你在家好好唸書,不要多想。若是煩悶,娘陪著你。只是娘識字不多,沒法給你釋義,到時就找你四嬸吧。”
柳雁“嗯”了一聲,實在沒力氣說話,乾脆不說。
等梳洗後吃了點東西就躺下了,這一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再睜眼時,外頭天又亮了。
屋裡燒著爐子,並不冷。她緩了好一會神才起身,穿了鞋子和衣裳,不想再待這顯得侷促的屋裡。
管嬤嬤往返隨從,也累得慌,熬不住夜,已去睡了。杏兒已在門口侯了多時,“天色還早,老太太說今早姑娘不用去請安。冷得很,姑娘可要回去再睡睡?”
柳雁搖搖頭,“我去院子走走。”
生怕走的動靜大了吵到院子裡其他未醒的人,柳雁就往外頭走。見了那小練武場,乾脆去那坐著。抬頭看著那去年夏天才架起的葫蘆架子,已經不見青藤蜿蜒,只剩下扎進地下的竹子,更顯得悲涼。
齊褚陽向來早眾人起身,今日起得更早。昨夜只跟柳長安說了些話,沒見著柳雁,十分擔心,也沒怎麼睡個好覺,總想著要怎麼安慰安慰她。
誰想拿著弓快到院門口,就見有個小人兒坐在葫蘆架子下,手裡抱著個暖爐,還在閃爍點點炭火。他疾步跑過去,到了跟前氣都未順,“雁雁。”
柳雁頓了頓,仰頭看去,天色尚早,略瞧不清,可還是能從語氣裡聽出了擔憂。她稍稍往旁邊挪了挪,“你坐。”
齊褚陽見她穿得還算厚實,才坐下,“天冷,別吹冷風,等會你就回去。”
“嗯。”柳雁等他坐了,才道,“我是親眼看著我姥姥過世的。”
齊褚陽愣了愣,沒有立刻搭腔。
“我以為我認識的人都會好好活著,可我忘了人終究會死的。姥姥過世後,我便想,其實嘛,活那麼久做什麼,到頭來還不是一堆白骨。”
“雁雁。”齊褚陽看著她,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明朗如春的柳雁好,“為了其他重要的人,人也要好好活著,這無關意義,哪怕是最後變成白骨,不枉此生,才是最重要的。”
柳雁似懂非懂,對生死問題還十分模糊。
“當年……”齊褚陽本將那件事塵封起來,如今卻終於敢拿出來說,剖析在這寒風當中,“我以為我爹爹已不在人世上,也曾想過我若隨爹爹一起去該多好,何必丟下我孤苦無依。可如今哪怕是失蹤五年的爹爹真的再不會出現,我也會慶幸當年沒有那麼傻氣。這五年裡,柳家待我如親人,我也能去書院。更能騎馬射箭、好友同窗也不少,這便是我覺得哪怕變成白骨也沒遺憾的事。”
柳雁這才覺得她遠沒有他豁達,還是容易往死巷子裡鑽,若能像他這樣,興許她也會更高興些。
齊褚陽低頭看她,聰明起來比誰都聰明,可到底還小,許多人情世故,尤其是生老病死,她還是看得並不透徹,“一把精緻的弓,能用上三十年已很不錯,可最終下場,弓還是會斷,但你能說這弓就一點用處也沒麼?”
柳雁忽然明白過來,這才認真看他,“我懂了。”
“那可想通了?”
“想通了。”柳雁想到姥姥,雖然如今是已入土為安,可她生下了幾個舅舅,生下了母親,母親又生下了哥哥和她。這其中羈絆,並沒有斷,說是成了一抔黃土,實則不是。
她這樣蔫了才是不對的,好好活著,才是對姥姥最好的緬懷,而不是這樣垂頭喪氣,停滯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