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絕非僅僅是回來而已。
以死明志,以最決絕的方法來完成心願。
桉郡主不知她是怎麼猜到的,任誰都沒有想到,聞名眾國,在大殷頗有名望,可以號召天下士子的人竟被聖上以大不敬的罪名關進大牢。若天下士子聯名上奏,對大殷絕無好處。
柳雁已走到她近處,說道,“陪我去喝杯酒吧。”
管嬤嬤動了動唇,到底還是沒說話,姑娘今日……很不對勁。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柳雁還記得當初和薛院士初次相見時,他問自己可知道書院學規,又問為何會有此學規。她道明書院的學規是“不許議論朝政,裁量人物”,薛院士卻沒有繼續,轉而問了其他的事。那時薛院士想告訴她的,實則是讓她自己去理解為何要立此學規。
可過了這麼多年,她才恍然當初。
溫酒入腹內,入春日暖陽,窗外卻還在呼嘯著寒風。
“太后臨終懿旨,讓宣平侯輔佐聖上,誰想聖上卻在太后仙逝後,立刻罷黜女官制。”
“大殷國連年征戰,成年男子銳減,女子若能為官,定是大殷之福。”
“聖上逆天下而行,違背太后懿旨,為天下人所不恥。太子賢德通事理,也如草民一般,願遵太后懿旨。”
“……”
桉郡主將薛院士在大殿激辯的話轉述給柳雁,只是她人在後宮陪皇后,知道的並不多,聽太監傳達了幾句,記在了心底,想著要跟柳雁說。
柳雁一字一句聽完,一壺酒也不知不覺喝完了。桉郡主蹙眉說道,“我當真不知為何聖上已無多長時日,薛院士卻偏要這個時候來說,等太子登基,再請上奏豈非很好?”
“他就是聽聞聖上病重,所以才回京。”柳雁又拿起剛溫好的另一壺酒,倒滿杯中,“太子雖然是太子,但聖上年事已高,膝下皇子皇孫眾多,對皇位虎視眈眈者並不少。所以早前太子曾讓我轉告薛院士,讓他助他一臂之力。而今,薛院士就是借太子這東風,來恢復女官制。”
桉郡主不解。
柳雁又道,“太子需要薛院士的名望為他鞏固皇位,薛院士也知曉這點,所以才在如今上奏聖上。他也知道聖上定不會同意,冒著大不敬的罪名,被投入大牢,甚至是處死,都在他的計算之內。這幾年來,薛院士遊走各國,在大殷也收了數千弟子,結交天下名士。等聖上駕崩後,太子登基,再順勢恢復女官制,定能得到天下士子的認同。之前太子虛情假意說恢復女官制,想讓薛院士為他鞏固皇權,可如今薛院士將事情攤開了說,他卻不得不將口頭承諾實現。否則日後將失信於天下,皇位更是不穩。”
桉郡主沒想到薛院士竟是打的這個主意,半晌沒有回神,許久才道,“聖上那樣堅決要廢黜女官制,知道太子會將其恢復,只怕會將太子換成其他皇子吧?皇后所出,可個個都是賢才。”
柳雁笑了笑,冷冷拂面,“他不會。薛院士算準他不會,我也料定他不會。聖上年邁病危,沒有力氣再弄這些。他可以讓人留下聖旨留位於誰,但他沒有辦法保證大殷不會因此內亂。所以為了他一世操勞的大殷安享繁盛,他就不允許出現諸王爭位導致的戰亂。大殷國的繁榮,他捨不得毀了。”
轉眼已是入腹兩壺酒,她打了個酒嗝,眼已有些溼潤。
桉郡主這才反應過來,將她手裡的酒瓶子拿走,竟又空了。她默然稍許,緩聲,“薛院士何以做到這種地步……”
“他是為了大殷,為了大殷日後更加昌盛。”柳雁已拿了新酒瓶,目光灼灼,看著那正燙酒的小火爐,嗓中似含了血,“他看的,比聖上、比太子、比那些迂腐的大臣更遠!”
每一次朝廷的改變,都是一個艱難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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