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當年她們女班的姑娘們,討論歷朝歷代的變法。談及變法,便要提到流血二字。
流血斷頭,不足惜。
柳雁只覺酒已無法消愁,緩緩抬眼看著桉郡主,字字道,“我無法進天牢……”
桉郡主稍有遲疑,衡量之下,說道,“我幫你進去。”
柳雁低聲,“多謝……”
生平第一次聽見她跟自己說謝字,桉郡主有些恍惚,連柳雁都不再趾高氣揚,轉而求她了,那薛院士,在她心中的分量果真不簡單。
她默默想,若是當年她也去萬卷書院,興許會遇見許多不一樣的人。
所幸,她碰見了柳雁,柳雁如諸葛,她如周瑜。這麼多年,好似也習慣了。
☆、第82章 寒冬雪(二)
第八十二章寒冬雪(二)
天牢裡的犯人,由聖上親自下旨關押,因此被關進這裡的人,多數是無法活著出來的。
柳雁走在這陰暗之地,沒有聽見任何哀嚎苦吟,卻莫名覺得冷得像進了冰窖,這種冷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到了大牢盡頭,她終於看見薛院士。
因有鐵窗,有光照入內,仍可見他的面龐。一夜未刮鬍,已冒了青尖,在這牢中看得更是孤清悲涼。此時他盤腿坐著,閉目沉思,似能散去周遭寒冷,寧靜安和。若去了這鐵籠,不過是在一個安詳之地靜思罷了。
可因這是天牢,更讓柳雁覺得寂寥,她蹲下身,叫了一句“先生”,裡頭的人微微一震,偏頭看來。
薛院士見了那斗篷裹得嚴實的人,並看不見臉,可已聽出聲音來,“你私進天牢,若讓人發現瞭如何是好?”
柳雁取下帽子,說道,“學生能進來,先生也不必擔心學生要怎麼出去。”
薛院士見她還是一如往常,傲氣滿滿,鋒芒頗利,已是笑笑,“對,我為何要擔心你這個。”
柳雁拿出一個精巧的食盒,裡頭都是些小菜,最後從懷中拿了瓶酒出來。薛院士坐於鐵欄前,先將酒拿了進來,說道,“天牢裡管飽,卻不管酒,這酒當真拿得好。”
“先生。”柳雁等他喝下一口酒,才開口,“以往我不懂您為何要跟我提書院那早已改過的學規,如今我明白了。若朝廷不可讓人議論,不得裁量權貴,眾口緊閉,那國將不進。不進則退,您所做的,都是為了大殷。可皇族負您……”
薛院士說道,“無可說大殷負我,我為大殷所做的,從來也不是想讓它給予我權力富貴。”
柳雁點頭,鼻子酸澀,“學生幼時曾歷經生死,差點丟了性命,那時開始,就忌憚死去。甚至在當年女班眾姐姐談及變法時,我也無法理解為何有人會為了國之利益而拋頭顱灑熱血,去爭取那即便是將成,自己卻瞧不見的結果。而今學生明白了……自己看不見,可哪怕是能推進一步,開了這頭,後人也將受益。不為其他,只是若自己不做,心中會不安,而做了,便覺此生無悔,哪怕要流血斷頭,也無可畏懼。”
字字鏗鏘,似含血帶淚,卻再沒有分毫畏懼,薛院士只覺嚥下的酒都醇香起來,“你可還記得,當初你說,你那樣奮進,不為你自己,只是因為你哥哥不能成為將才,所以你為了不讓你父親傷心,立志要成才。那日我便知,你若如尋常女子那樣循規蹈矩,嫁人平庸一世,當真是埋沒了你。而今,你已能獨當一面,鋒芒可露,切莫再遮掩光芒,隨心而為吧。先生已不能活著走出這裡,也不能活下去,若活,一切心血又將徒勞。”薛院士看得淡,怕連累他人,因此一直不成家,“柳雁,雖然我桃李滿天下,可能繼承衣缽者,唯有你一人。”
敦敦教誨如慈父,柳雁眸中驀地湧淚,“若以先生之血仍不能完成夙願,學生願承衣缽,哪怕是斷頭灑血,絕不會懼怕半分,直至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