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豆是最劣質的,泛著難聞的味道和劣質的桂花香,她忍耐著認真洗。
粗布的澡巾帶著過熱的水擦在她從來是用絲綢包裹,玉膏保養的細嫩肌膚上,甚至帶著刺痛感……
但是卻能洗掉那噁心的監牢中的汙膩。
她一邊發抖,一邊更加用力仔細地清洗。
陸蕪菱看不到的地方,端木嬤嬤在為她的換洗衣裳傷腦筋。
大人帶人回來帶得急,什麼都沒預備。
府中沒有女眷,沒有合適的衣裳,荷花錦鯉兩個丫頭各有兩件綢緞衣裳,還是新做的制式的,拿給陸二小姐穿,大人只怕不悅。
自己也有兩件好衣裳,只是花色太老氣,大人看了必然不喜。
想來想去,端木嬤嬤覺得此事雖小,不可擅專,又顛顛去找羅暮雪。
羅暮雪正在書房看《聲律啟蒙》,順便遇到不會的字就臨摹一番,聽聞此事,擱下筆,便皺眉道:“去成衣鋪子先買兩套應應急,明日叫那個,是不是什麼霓裳坊的繡娘帶著衣料樣子上門趕緊給做,再快點買兩個針線上人。”
“只是,大人……”端木嬤嬤吞吞吐吐,“菱姑娘已經在洗澡了,等衣裳穿呢,去成衣鋪買來得及嗎……”
羅暮雪將軍聞言怔住,本來無表情的面孔難以發覺地熱了,他微微扭過臉:“不是拐角處有個成衣鋪子嗎?趕緊去買還來得及。”
端木嬤嬤答應著又為難說:“那是個小鋪子,女眷的衣裳不多,若要兩件綢緞外裳裙子還成,中衣小衣又如何是好?”
羅暮雪:“我有兩件新做的松江布的中衣,拿給她一件先穿。”說完臉終於紅了,襯著他垂下的長長睫毛,又亮又黑的星眸,幸好端木嬤嬤老眼昏花沒有看見。
她只是張大嘴:“啊?”
她忍了忍,終於沒說什麼,只想大人是個男子,於這些事上果然是極為糊塗的,只知道松江布好,卻不知道男子的中衣女人哪裡穿得?便是這大小也不合適啊!自己果然不該拿這些事來跟大人商量。
於是她出去,趕著到巷角買了一套素綢的衣裙,又找錦鯉拿了羅暮雪一件新的松江布中衣,想想終究覺得陸蕪菱可憐,拿了自己新的一件紫紅色肚兜,一根銀簪子,送了過去。
於是擦洗完的陸蕪菱看到的便是這些:一件醬紫色繡了一圈葫蘆花紋的肚兜,用的便宜的繭綢,繡線是廉價的銀線,一件松江布的白色中衣,布料甚好,針腳也算密實,只是卻是男子樣式,也太過寬大,什麼繡紋也無。再然後是一件乳黃色小裳,素羅的,襟邊一圈蟲草花紋,樣子平常,也不醜,料子差了點,織得有些稀疏,做工花紋不算好也不算差。一條湖藍色素綾絝子,也是邊上繡了一圈,似是蘭草紋,外頭一條月白色緞裙,倒是繡了半邊的靛藍色雲紋,只是也是最省工的繡法。
此外還有梳子頭油並一支空心梅花銀簪子,簪子做工粗糙,卻深得陸蕪菱心,因為簪子頭鋒銳得很,若是晚上羅暮雪相逼,她還能抵住咽喉要挾一番,實在不得已時,刺下去也能血濺三尺。
陸蕪菱打算自己挽個最簡單的垂鬟,可惜她自小沒有自己梳過頭,折騰了半晌,也不成個樣子,且梳具也不全,最後只得勉強梳了最簡單的單螺髻。
外裳還算合身,可惜中衣太過寬大,穿起來不能服帖,總覺得哪裡很奇怪。
陸蕪菱微微嘆口氣,至少總比在牢中像賈氏少個袖子什麼的強多了。
她走出去的時候,已經被隔壁茅房的味道燻得習以為常了。
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端木嬤嬤把她引到原先給她鑰匙的房中,房間裡陳設也簡單,只有一張黃楊木小圓桌子,兩張凳子,一張木板床,並一口黃楊木衣箱,俱是半舊,絲毫無有雕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