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當年大哥那個小女朋友,記得嗎,大哥為她喝醉啤酒,在地上痛哭打滾。」
一青張大了嘴。
「想起來了吧,」
「她!」
「可不就是她。」
「多少年前的事?」
「十多年了。」
「這女孩就是今日的張紹宇夫人?」
「正是,」一紅笑,「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何況隔了三四千個日子。」
「是怎麼爬上去的!」
「大都會裡有的是梯子與踏腳石!看你夠不夠聰明,可懂得把握機會,直上青雲,英雄莫論出身呢。」
「當中發生些什麼事?」
「我們只看到一個開始與一個結局,當中發生些什麼事,只能憑想像。」
不過都會中充滿傳奇,許多既不美又不媚甚至不再年輕的女子,轉一個身,立時身家論千萬計,大家已經見怪不怪。
一青說:「我替她慶幸,到底張紹宇是個人才,並且是一夫一妻,光明正大,磊磊落落。」
這點很重要,偷偷摸摸混水撈魚的機會雖然多,到底有礙觀瞻。
一青問:「你這樣問候人,不怕人見怪,人家也許不願提起往事。」
一紅微笑,「不怕,是她先向我們一個朋友提起的,還說當年我們很疼她。」「誰?」
「獅子會的郭太太。」
這證明狄意張本來可以隱瞞這件事,但最終她沒有,一則是她坦白可愛,二則,她不以這件事為恥。
「當日郭太太向我說起,」一紅說:「我也動了半日腦才知道是誰。」
一青問:「你怎麼沒向我匯報?」
「大哥同她走的時候,你剛進師範做寄宿生,忙得不可開支,也不大在家,不大曉得大哥的事。」
兩姐妹的思潮飛回去老遠老遠。
當年,三兄妹都還只得十多歲,中學剛出來,家境不十分好,只能讓長子念大學,但是老大自動棄權,情願找工作自低做起。
季太太問女兒:「季一民搞什麼鬼?」
一青答:「他要賺薪水替女朋友交學費。」
季大太不出聲,隔一會兒嘆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哪管得了那麼多,一青,你已進了師範,一紅,這個機會給你了。」
所以一紅對這件事特別留神,不是因為那女孩子,大學學位就落在季一民身上,而不是她,在那個時候,身邊有沒有一張文憑真是差好遠,季一民戀愛至上,放棄學業,去支援女友,誠屬異數。
一輩子靠自己雙手苦幹的一紅,從未在異性身上得到過任何物質,包括一本拍紙簿,對人家的好本領,真是嘖嘖稱奇。
一青想起來說:「一民第一份工作收入並不好。」
一紅笑,「他今日的收入也不過爾爾。」
供了女朋友的學費,所剩無幾,還有生活費無著落,一紅只聽得母親嘆道:「怎麼人家養女兒統共不必養。」
兩姐妹並不敢出聲。
尤其是一紅,揀了便宜,設法回饋,衣櫃裡才穿過一兩次的衣服總有去處。
一紅只曉得人家家境差,父母離異,女孩子早熟,很得一民歡心。
李家民主,隨得鍾小姐進進出出,直至兩年後她同一民分手。
嫌他太過老實吧,人才不出眾,說話欠玲瓏。
施比受有福,那兩年來一民得到的也實在不少。
少女把所有的心事都對他傾訴:父親在船上工作,與母親分開,她想脫離這個家,她求季一民資助她去寄宿。
那是本市唯一的貴族寄宿學校,一民找到工作,節衣縮食的幫忙。
她的一顰一笑已經報答了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