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暴雨,狂風橫肆,周遭的樹木被摧折得幾欲拔地而起。
而五丈開外,那一人,白衣似雪,黑髮染墨,未經扎束,被風捲起飄揚,妖嬈若魅,而她瘦削的雙頰蒼白似鋪落了一層霜雪,無一點血色,一雙眼睛黑得似融入了無月子夜的幽暗,盯著他,平靜無瀾。
天空一聲雷鳴劈頭而下,顧珩的心劇烈震顫了下,好似被雷聲砸中。他想向她靠近些,雙腿卻被束縛了千噸重物,一步也邁不開。他動了動雙唇,一個夢裡心底喚過千百遍的名字,此一刻,卻堵在喉中,嗓子疼澀不堪,半天發不出一個音。
桑柔向他走近幾步,他的目光無遮無掩,燃著火般,落在她身上,灼得她心口直疼。
四目相接,一眼千緒。
她眼色清明,錯開他,看向河中的船:“那一日,火還要比這更大一些吧。我親眼看著你……”
顧珩心一撞。
她收回目光,看著他,開門見山,問:“為了我好?還是,因為我不曾在你的計劃內,也註定不能進入你的計劃?”
顧珩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無措和小心翼翼,此刻聞言,背顫了顫,好一會兒,才答:“……都有。”
桑柔點點頭,又問:“在河關的相逢,是意外,還是刻意?”
顧珩再答:“都……有。”
桑柔又點了下頭,面無表情,好似這些答案已無關緊要般,她再問:“將我帶回身邊,是為了彌補,還是另有所圖?”
她語氣淡漠,神情疏冷,一句一問,平靜條理,卻問得顧珩心頭越沉越低。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說:“都有……”
桑柔這時表情才有了微微起伏,唇角勾起,好似在自嘲。
風越發猛烈,暴雨似下一刻就要傾盆而下,她纖薄如紙般的身形,唇角清淺難捕的冷淡笑意,仿若她被這風拉扯著,離他愈發遠。
顧珩握了握手,此一刻應當上前將她緊抱入懷,與她解釋,求得原諒。但他卻不敢動作。
桑柔說:“有所圖……是想透過我得到雲蜀飛騎?”
顧珩咬了咬牙,壓抑住內心即將噴發的情緒,說:“我是想得到雲蜀飛騎,但從未想過利用你得到!”
桑柔仍舊是不置可否地點頭,或信或不信,難以辨別。
顧珩邁動腳步,向她走近,桑柔卻忽然變得如同受驚的獵豹,猛地喝住他:“你別過來!”
顧珩止步,盯著她。
桑柔後退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看著他的眼神滿是警惕,顧珩心頭又痛又悔。
“阿柔……”
他壓抑萬千情緒的一聲叫喚,被烈風撕扯地破碎,傳入耳中,桑柔心中一顫,眼中酸澀頓時斂聚,生生咬破了唇,才將淚水忍住。
感覺血腥入口,桑柔才鬆開牙關,她低低說:“你可知道,曾經我所想所盼,是與你相逢於黃泉。”
顧珩身體似被重擊,腳步踉蹌了下。
“你沒死,這很好,我很開心。”她邊說著,邊一步步往後退,天茫地昏,風沙迷濛,他只覺雙目脹痛地厲害,快看不清她的表情,聽得她的聲音,心口如被千隻手揪扯著。
“阿柔……”
桑柔已陡然換了一種語氣,說:“就這樣吧。我們曾經的交易,如今看來,也難進行下去了。其實,我之前也騙過你,雲蜀飛騎掌令根本不在我手上。我這條命,想來太子要去也沒什麼用,那我就自作主張,收回由自己做主了。我們就此別過,往後各自相安吧。這樣,可好?”
“你覺得這樣子好?”顧珩再不抑制,一下到了桑柔跟前,看著她,咬牙切齒,“嗯?阿柔,你覺得這樣子好?”
桑柔後退一步,他步步緊逼。
她只好抬頭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