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忱悄無聲息地捏碎了傘柄,雨傘自空中跌落,雨珠落在她黑黑的髮絲裡,卻落不進她那雙充滿了諷刺的眼睛裡,那雙眼不再像小鹿一般濕漉,也不再會依賴愛戀地看著顧良夜。
顧良夜看著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楚忱,恢復記憶以後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的小忱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跟在她身邊無憂無慮的年輕女生,也不是重逢以後懷著滿腔熱忱想要找回她的成熟女人,眼前的小忱,已是一株盛開的玫瑰,然而身上的尖刺也支稜起來,稍微一碰都刺得人鮮血直淌。
讓小忱變成這樣的,是她。
顧良夜靜默了一瞬,見她不過片刻便被雨水澆得微濕,不由頂著壓力上前,將傘前傾了一下,想要給楚忱打傘,才剛剛傾斜過去,便被楚忱用力推開,她踉蹌地後退兩步,傘柄因楚忱的大力而掉落,傘面砸在她腿上,被風吹著朝楚忱滾去,顧良夜渾身僵硬,沒有彎腰去撿,同楚忱一起站在微冷的雨幕中,漸漸也被澆濕。
她們兩人的動靜引起了正要離開的榮瑩的注意,榮瑩坐在車裡,從後視鏡看著她兩,心中忽地湧上一股慌張。
那個女人是誰?是楚忱的前女友嗎?
楚忱眼中流露出恨意,滿是戾氣地踢了踢滾到她腳下的那把傘,雨水濺起,打濕了顧良夜的褲腳,她輕輕顫了一下,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以為你走到我面前,說句你想起來了,說句你來找我,我就要跟你走嗎?」楚忱冷冷笑著,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
「小忱——」
「你不要喊我!」
楚忱反應極大地打斷了她,曾經她做夢都想姐姐回來喊她一聲「小忱」,然而這時再聽到這個稱呼,她卻只覺得疼,耳朵疼腦袋疼渾身上下都疼,彷彿這不是來自姐姐親暱的稱呼,而是什麼催命符。
她咬著牙,下頜緊繃著,再次推了推顧良夜,手指覆上她的肩頸時,恨不得用力掐她,顧良夜任她推著,同樣清減了許多的身軀被她這樣對待,有些狼狽地顫了幾顫,似乎就要跌倒,楚忱反手揪住她的衣領,將她細嫩脖頸勒出深深的紅痕,楚忱視若無睹,惡狠狠地道:「我們分手了!分手了顧良夜!你記得的吧?你說了分手,我也說了分手,我們徹徹底底地分手了!」
顧良夜痛苦道:「那不是我說的,我永遠也不會和你說分手。小忱,你知道的,我如果不是忘記了,絕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楚忱戾氣更重:「那你為什麼要忘記?你為什麼偏偏只忘了我?你沒有忘記你媽,沒有忘記你妹妹,沒有忘記顏瑜,甚至也沒有忘記學校的老師同學,那些所有的你都記得,可是你就只是忘了我。」
她狠狠地揪著顧良夜的衣領,說到最後,已是淚流滿面,失憶了就失憶了,沒關係的,本來就有人會失憶,可是為什麼姐姐的失憶只是忘記了她呢?
為什麼偏偏只忘了她?
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忽然明白過來,也許姐姐早已做出了選擇,她是被丟棄的那部分,是姐姐寧願拋掉也不願再想起的那部分。
「不說話了?不知道該怎麼編出謊話來騙我了?呵顧良夜,你知道我覺得自己像什麼嗎?」
她眼裡還不停地流出眼淚,可是卻又笑了,也不知是在笑顧良夜還是在笑她自己。
「我啊,我就像是一條被拋棄的小狗,明明是被人主動拋下的,卻還以為那是個意外,五年了,我一刻不停地往前奔跑,我想要找回你,不顧一切地想要回到你身邊,可是等到我終於做到以後,我才發現,原來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在期待著回來,而我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她根本早已把我放棄。」
她有些癲狂地笑著,看著啞口無言的顧良夜,語氣放的很輕很輕,輕到下一刻彷彿就要飄散:「顧良夜,你說,我說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