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年我母親參軍,在部隊當打字員,組織上一介紹,她和我父親結婚,到現在相
片還留著呢。兩人都穿著蘇式軍裝,登著大馬靴,呢子軍服,大殼帽,腰扎武裝帶。
哥們兒,真不是吹牛×,老兩口年輕的時候漂亮,是裝甲兵的一位司令員當的介紹
和主婚人,整個一個金童玉女。哈哈,喝一口。”
易軍與兆龍舉杯喝口酒,繼續說了下去:“我姥姥家人口多,三個姨三個舅,
生活困難呀。聽我母親講,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姥姥和大舅經常餓昏在馬路上,
母親大,排行老二,為了救濟家裡,經常在部隊節衣縮食,省吃減用,換些糧票寄
回家裡,弄得她老人家渾身浮腫,幸虧那時候部隊號召自給自足,開著車到內蒙古
那邊,開著機槍,掃黃羊吃,回來一分,就寄回姥姥家。母親是個熱心腸,軍人出
身,快人快語,將很多的愛和幫助給了弟弟妹妹,到今天一直受到姨、舅舅們的尊
敬和愛戴。我生下來的時候,部隊不允許帶親屬,搞運動,生下來的第十七天,父
母就將我送到姥姥家撫養。
“那個時候,姥爺、姥姥、姨、姨夫、舅、舅媽,都拿我當寶貝,尤其是姥姥,
從我到北京,一直到我高中畢業都是跟姥姥在一起,沒離開一天。老人特偉大,不
但做這麼多人的飯,拉扯我們這一輩的五個孩子,還在一個繡花廠上班,晚上還要
拿活兒來,人工繡花,貼補家裡。老人解放前都裹著腳,現在放開了,有雞眼,經
常看到她一拐一拐地辛勞,操持著這一大家子的生活。
“老北京過節有講究,年三十前半個月,姥姥和我大舅事先蒸出一水缸的饅頭、
花捲、糖三角,而且還要將菜都做出來,凍在沙鍋裡,說是過節不動刀。姥姥做的
菜棒極了,好吃,薺末堆、醬瓜、燉肉、燒茄子,現如今,沒人繼承,味就是不一
樣。尤其最好的是‘一鍋熱’,就是燙飯,那味,現在真是嘗不上了,真的。”易
軍情不自禁地留下眼淚,兆龍很理解地靜靜感受著他的情感。
“小時候我最不懂事的就是,倚小賣小,總是搶著吃好的,現在想起來真是可
笑。可當時為了貼補家裡,姥姥和大舅就糊鞋盒子。哥們兒,你知道這加工活利潤
可低得很,累死累活幹一個月,才幾十塊錢,那硬紙殼,折起來手可疼了,可總得
幹吧。想起當年姥姥和大舅一下一下的刷糨糊,一個一個地糊,到什麼時候我也忘
不了,這些全是一天的工作,勞累做飯的艱辛之後又幹下的辛苦。小小的我,永遠
鬧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就要受這罪,姥姥、大舅憑什麼就要幹這麼多活兒,尤其是
姥姥,拖著傷腳,奔波一天。哥們兒,十幾人的飯菜呀,且得幹一陣子,還要撫養
我們五個小的,姥姥永遠是微笑的,到今天,我也忘不掉。那時候,姥姥就有兩個
念想,一個是我,一個就是錢能不能花到明天。印象中,為了維持家用,姥姥借過
院裡所有的人家的錢,十幾口人的吃喝拉撒,是姥姥在扛著肩膀支撐著。任何人都
不知道,在我很小的年紀裡,就萌發著一股仇恨,一種抱負,多少次都暗暗發誓,
長大後,一定要出人頭地,孝敬老人,報答養育之恩,讓姥姥吃好的,穿好的,不
受累不受罪,這也對我以後走上社會為人處事有很直接的影響。
“我大姨是個幼兒園老師,她是我們家最漂亮的一個,姨夫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