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開幾步,她緩緩關起病房門,細心地替他們隔絕外界干擾,捂起嘴,她明白替補品沒有權利哭泣。
低頭,她的步伐走得很快,咬住唇的牙齒嵌進肉裡,鹹鹹的味道引不出痛覺,心是麻木了,再照管不到身體的疼痛。
育臻罵自己,她到底在計較什麼啊?為兒子努力是她心甘情願,不管盡過多少義務責任,都是應該做的,沒道理拿這個來和盼盼生氣。
至於盼盼抱他那麼緊……應該的,不是嗎?他們曾經是夫妻,而她……一直在他心裡。
不該計較、不能計較呵……
為什麼說了不計較,淚仍直流?
她終是計較的啊!
她計較他那句話,計較他要盼盼回到他身邊。
一句話,打掉了她的自以為是,一句話,否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於是他說過的“喜歡”不算數,於是他們的夜夜繾綣沒有意義,於是……她不再是他的親人……
雙肩垮臺,頭痛欲裂,她的心迷失在空蕩蕩的黑夜……今夜,舊人相聚首,新人夢成空……
她該選擇清醒或沉睡?清醒,現實痛人;沉睡,惡夢迫人——
最可悲的是,不管是醒或睡,都不是她能作主。
走出醫院,外面的月色正好,皎潔光芒投射在失意人身上,育臻緩步前行,找不到該行方向。
經過醫院花圃,一個和她同樣失意的女人坐在臺階上啜泣,同樣的月圓夜下,有多少傷心人?
“我可以坐下嗎?”育臻柔聲問,這個時間她不想一個人傷心,不要孤獨侵襲。
輕泣的女子回頭,雙目相接,她們認出彼此。
默默坐到她身旁,育臻的心在緊縮,好精彩的夜晚,前妻、外遇、正妻大會串,每個人都在尋求正確定位。
“當我見到她第一眼時,徹底明白,為什麼是我。”
掐頭去尾的一句話,但育臻聽得懂她話中意思。官晴說——在看到盼盼同時,她明白自己的存在只是影子。
說影子,她何嘗不是,差別在於,官晴在爾眾面前扮影子,而她在兒子面前扮。
回答官晴的是一記苦笑,她的處境不比她好幾分。
“你看到她了嗎?媒體說她在生下致淵、致博不久後去世……唉……又是謊言,我在愛情的謊言中,找不到真相。”說不定連她心中的愛情都只是幻想。
“你愛他嗎?”
很艱澀的問話,當正妻對外遇問上這句話同時,心中是否百感交集?一方面驕傲於丈夫的優秀,一方面悲憐丈夫的愛情,她不能獨自擁有?
“是的,我愛他,非常非常愛,愛到明知道他結婚了,仍舊離不開他;愛到理智和情感爭戰時,我選擇放棄理智。
我替自己找來無數借口,騙自己只要我等得夠久,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懂得他的愛只在我身上……很愚蠢,是不?我是一個沒有道德的第三者,你恨不恨我……“
哈!原來不管立場在哪裡,女人都是一樣傻氣,她不也這樣騙自已,哄自己相信,“家人”當久了,他會主動把感情交到她手上。
“對於你的愛情,我才是後來的闖入者,你恨過我嗎?”
“誰先來誰後到有什麼差別?在我明白自己只是個遞補品後,愛情已不具意義。告訴我,你也愛他嗎?”官晴喜歡育臻!即便她是情人的正妻,即便她們的立場對立。
“我從來不曉得,將一條鏈子留在身邊十幾年叫愛,不明白把一個模擬影像在腦海裡仔細留住叫愛,更不懂白自己拚了命想成為他家人的情緒叫愛……等我終於弄懂了,愛情已經在那個地方紮根發芽、盤結糾纏……”
“為什麼我們愛上的男人,可以同時愛很多個女人?”官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