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霄。」鄰桌的樓永清注意到好友的情緒不對,低聲喚了他一聲,沒見冀臨霄答應。
「臨霄!」樓永清又喚了聲,同時拉了下冀臨霄的袖角,這才看見他轉過臉來。
老實說,樓永清一直覺得冀臨霄控制表情的能力很差,幾乎就沒有任何控制能力,憤怒惱恨的時候,一切都寫在臉上,堪稱嫉惡如仇的典範。故此,眼下對著他這張臉,樓永清不禁納悶:他這是……恨柳良娣?
樓詠清衝著他搖搖頭,用眼神告訴他:剋制、剋制。
冀臨霄低下頭,不再看柳芸了,可心卻像被撕裂似的,千溝萬壑都燃著熊熊怒火。
太子給英宗和后妃們行了禮,英宗頗有不悅,但也沒說什麼,只給了他一記陰沉的目光,揮揮手,讓他入座。
高弘坐下,柳芸挨著他,姣好的身段裹了遍身綾羅,頭上插金帶銀,微微動作時那些金銀反射出亮閃閃的光,就這麼毫無預兆的刺進夏舞雩眼裡。
夏舞雩努力剋制身體裡翻湧的對高弘的仇恨,看了眼柳芸,而後繼續在人群中搜尋樞密使徐桂的身影。
今日歡聚的賓客,數量太多,影影綽綽,讓夏舞雩看了許久也沒有找到。
這時候聽見冀祥的低喚,原是讓她們繼續跳舞了,樂工們也再度奏起笙樂,夏舞雩只得收回視線,隨著眾官妓們一起,重新起舞。
冀臨霄此刻也抬起了頭,手裡握著一盞茶杯,因著手腕的顫抖,茶杯也在顫抖。有溫熱的茶水灑了出來,他渾然不覺,強迫自己不要把視線再投到柳芸的身上,和所有人一起欣賞舞蹈。
那些盈盈起舞的女子,看起來真是無憂無慮。不知道她們心裡有沒有仇恨,是不是在縱情歌舞的表象下,藏起了對官妓身份的無力感。
而主舞的那名女子,更是清零的宛如百丈懸崖上的白梅,花瓣上冰珠滑落,花枝挺拔而俏麗。
她跳的很好,單說技術和表現力,冀臨霄是讚賞的。可是忽然,他發覺那女子的舞風變了,雖然只是片刻,但那變化仍然讓他覺得奇怪。
就好像,她在剛剛那片刻,變成另外一個人。
「嗯?」旁邊的樓詠清發出疑惑的一聲。
冀臨霄看向他:「怎麼了?」
樓詠清虛著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夏舞雩,喃喃:「她不是鄭長寧……」
剛剛那片刻,夏舞雩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舞風。
因為,她在人群中看見了樞密使徐桂。
那一瞬間,滔天的仇恨像是一個惡魔佔據了夏舞雩的軀殼,她的背後像是要頂出一雙翅膀來,血肉模糊的頂穿她的肌骨,然後帶著鮮血載著她飛到徐桂的面前,將手刺進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
她恨,恨的忘記了鄭長寧的舞風,恢復到自己那帶著殺伐和毀滅氣息的風格里了。
而就在她甚至要忘記下個動作的時候,她看見一名宮女走到徐桂的身邊斟酒。
宮女在倒酒的同時,偷偷將藏在指甲裡的白色粉末撒進酒水裡。
夏舞雩驚訝的回神:怎麼?還有別人想殺徐桂?
☆、第19章 黑暗裡撞上
這剎那的驚訝,也讓夏舞雩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怕是露出破綻了。
她連忙穩定住情緒,恢復到鄭長寧的舞風裡,一邊觀察高弘和徐桂。
踏著節奏和鼓點,夏舞雩趁著從徐桂面前舞過的機會,水袖拂過徐桂的酒樽,沾了點酒水。
接下來正好是個以袖掩面的動作,夏舞雩揚起水袖,貼著雪腮滑過鼻端,也就嗅到了這酒水的味道。
呵,是砒霜啊,還是濃度很高的砒霜。
眼底有尖銳的冷笑浮現,夏舞雩蓮步退開,倒有點想知道,那個給徐桂下毒的宮女是誰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