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裴斟酒的手一頓,半晌,嘴角彎起了一個諷刺的弧度。
張貴妃還在一旁應和,「阿裴畢竟是儲君,日理萬機;不像阿皎這樣閒散,隨便一個通傳便能入宮來……」
李裴忽然覺得耳邊有些聒噪。他記得母后搬入永巷那日,不知是誰放出的流言,說張貴妃馬上就要封后,而他的儲君之位也會因為許家一族的敗落而被動搖,或許便要落在那位頗得聖寵的六殿下身上了。
李皎的封地是臨淄,那裡也曾是座王都,藏著千年的紫薇龍氣。
而如今,臨淄王回京了。
聖人聽到李裴不在東宮,一雙蒼老卻銳利的眼神便望了過來。
不在東宮,李裴去了何處便是兩人心照不宣的事了。聖人的眼中有些失望,其中更帶了幾分警告。
可李裴此時卻無所謂地勾了勾唇,繼續將酒樽續滿,緩緩喝了一口。
「柯侍郎將聖人傳召的聖旨頒去了質子府,隔得遠,這才來得晚了。」
李裴的余光中,李皎在聽到「柯侍郎」三個字的時候,剛拿起的那塊梅花糕點因為手上不小心的用力,碎了幾瓣,殘渣皆落在了桌上。
「你說……他去了質子府?」
聖人將這句話再次複述了一遍,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外,以及惱意。
柯順哲曾經的確很會揣測聖意,只是這一次——當聖人三番五次展示出對待太子的態度時,柯順哲仍舊大張旗鼓地將太子行蹤透露出去,便實在有些不識抬舉。
「質子府?」李皎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來,帶了幾分好奇問:「那是個什麼地方?」
……
這頓家宴本是張貴妃操持的,旨在為臨淄王接風,可惜這多了一個李裴的一家人在桌上各因瑣事煩擾,一頓飯吃得不鹹不淡,聖人也沒有像昨夜一般在貴妃的宮中留宿。
而李皎的那個疑問在第二日的朝會上很快便被解開。
昨日的聖旨之事在長安傳得沸沸揚揚——
太子李裴終於厭倦了府中那位胡姬,已經多日不曾返回東宮了。聖人四處尋人不見,最後派禮部一道聖旨,終於在那位漠北國師所在的質子府上找到了「失蹤」幾天的太子。彼時宣旨官到的時候,太子仍衣衫不整,摟著那位國師睡在榻上,叫了幾遍才醒。
長安百姓不少都知道坊間有位叫裴天人的紈絝,是出了名的斷袖,曾求娶過一名小術士未果,而後便銷聲匿跡;百姓也知道太子隔了五年回朝後身上沾了不少風流之事。可他們卻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會跟那位男國師糾纏在一起,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更沒想到原來李裴便是那位紈絝裴天人。
御史臺洋洋灑灑將昨日一天聽來的坊間傳聞在朝堂之上高聲唸了出來,最後還不忘加上幾句「有失體統」,「荒唐至極」……
李皎第一次站在金殿上,見竟是這樣
一副場面,有些擔憂地看向李裴,卻見他嘴角竟噙著一絲諷刺的笑意,平靜地聽著那位御史的叫囂。
「太子竟對漠北國師存了私情,如此看來漠北之戰失利之事也不是偶然。」
有大臣忽然站出來說道。
「因一己私慾棄中原利益於不顧,如此之人如何當得起一國儲君!」
此話一出,金殿上的文武臣工們果然躁動了起來,紛紛側頭低語,自然有人對此支援,有人則始終堅持著東宮正統。
「太子歸朝這幾個月行事越發荒淫無度,如今竟還與一男人鬧出此等笑話,實在是為皇家蒙羞!」
只是自從杜相辭官歸鄉之後,朝中能夠替太子說句話的人便越發少了。
如今倒像是柯順哲等人的一言堂。
「你說,」李裴一直垂著頭,望著自己手上那枚翠玉指環,面上或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