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福南音疑問聲起,堯光仍未從那震驚的情緒中回神——倒不是因為主人當真有孕了,這個他早已震驚過一遍;而是主人自己明知身上有孕,仍要答應聖人的條件,往漠北走這驚險異常的一趟。
福南音見他沒回答,也不知在想什麼,索性自己伸手接過那隻酒囊,擰起眉頭飲了一口。
是溫的,而且很苦。
比早前喝的那兩碗藥都要苦。
此時堯光才終於有了反應,堪堪想起主人剛才問的那句話。是如何煎的藥?他沒有將這個問題細想,只是照實答道:
「藥是宋將軍給的。」
福南音舉著酒囊的手一頓,最後一滴藥汁便順著他的下顎流入了領口中,有些微微的癢。
「又是宋將軍?」
又是?
堯光被他的語氣問得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上次他為了隱瞞太子的行蹤,拿了宋將軍作擋箭牌之事。只是一來二去,倒是有些巧了。
福南音比他想的更多一些,卻沒有再問,只是隨意地勾了勾唇,將手上喝空了的酒囊丟了出去。
「替我謝謝宋將軍,他對我這身病當真是有心了。可惜這酒囊不保溫,藥有些涼了。」
堯光心中那絲不怎麼強烈的懷疑隨著福南音的話聲而被打散。他接著酒囊,不疑有他地應了一聲,又扯了扯韁繩掉轉馬頭回了隊伍的後頭——宋將軍所在的地方。
……
也不知應當算是前面的兩千禁衛行得太慢,還是李裴策馬的速度太快,原本差了兩個時辰的路程,他只用了一半的時間便追上了。
看著前方馬蹄踏出的滾滾煙塵,李裴勒住馬,心下恍然,面上卻是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一路上他想了很久,福南音究竟為何執意要返回漠北,又到底與聖人之間立下了什麼條件。
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並且堅信不疑——阿音絕不會為了漠北的權勢地位而放棄他們之間的感情,今夜的離開,定是另有安排。
或許放在之前,李皎那幾句挑撥離間之言的確會令他動搖,可兩年的相處,重逢後那麼多夜的耳鬢廝磨,他聽著那人羞赧卻堅定地說的那聲喜歡……
福南音是什麼樣的人,他早已深深記住,刻入骨血。
何況如今他的腹中還有了他們二人的孩子。
他有千種萬種理由去相信福南音,又怎會被幾句讒言,一場不知目的為何的陰謀而再度對他生疑?
他只是不明白,為何福南音偏偏要在所有人都知道聖人有意劍指漠北的時候回去,他的病未痊癒,又懷著孕,卻仍要走,究竟是為了什麼?
直到他看到前面的幾千禁軍輕騎,一切疑問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李裴伸手摸了摸衣袍前襟處的那塊凸起,原本是滾燙的,卻在這一個時辰中被寒風吹的漸漸涼了下來。他趕忙又將大氅向中間拉緊了,想要阻止那夜裡的寒冷侵進來,卻忽覺那東西後面的胸口處傳來一陣鈍痛。
他低低地笑了出來,聲中儘是諷刺和心疼。
世人都當福南音逃離中原,是趕著回去做他那風光無限的漠北國師。
可又有誰能料到,這位漠北國師敢帶著中原兩千輕騎折返王都,取他昔日舊主的項上人頭。
若是隻為了活命,福南音何必要擔這史筆後世罵名?
這麼做,不過是為了他的儲君之位,或是……帝位。
李裴深吸了口氣,再次揚鞭追了上去,只是小心尾隨在隊伍的最後,一手握韁,一手緊緊捂著放在胸口的那隻用他身體溫著的酒囊。
藥涼了就不好喝了……
……
離鹹陽還有二百里時,天已經矇矇亮了。
福南音同其他人一般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