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南音沒有坐那頂內侍帶來的轎子,也沒有騎馬,一步步朝著宮門走。
而不論福南音走得或快或慢,身後的李裴始終走在離他三步之後。
一路上兩人未說一句話,一種壓抑的沉寂橫在這三步的距離之間。
福南音蹙著眉,從未有一刻像此時這般煩躁,排斥著走入眼前那道他走過了無數遍的宮門。而李裴則面色平靜,眼神始終落在身前之人的背影上,叫人看不出半分的異常。
內侍帶著聖令,一路暢通無阻。
守著宮門的衛兵將手中長桿槍抬起,低著頭恭迎昔日那位隻手遮天的權臣入宮,彷彿一切都是熟悉的情景,卻又早已不同。
臨門一腳,福南音突然頓步轉身——李裴不防,在他面前半步堪堪回神,眼中閃過一瞬的怔愣。
「你現在回府,來得及。」
福南音用著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音量,說著只有他們二人能聽懂的話。
李裴低著頭,忽然勾起唇角。
「漠北王既然想見我就讓他見,躲躲藏藏反倒令人生疑。」
福南音眉緊蹙著,聽完李裴的話,心中卻又忽然一鈍。聽說他初到長安,中原皇帝下了聖旨宣他入宮面聖,是李裴替他抗了旨,才叫他有機會在質子府尚算安穩地度過那兩個月。
李裴可以,如今易地而處,他卻不能嗎?
「可你的身份……」
李裴知道福南音的顧慮,卻沒讓他再講話說下去:「放心,他們覺得我是什麼身份,那就是什麼身份。」
福南音怔住,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此時是個什麼表情,訝異,荒謬,擔憂,自責……
「你真是瘋了。」
半晌,他緩緩從胸中吐出一口氣來。
前面的內侍又在催了。
再次轉身朝著宮門走,聽著著身後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福南音慢慢鬆開袖中緊握的手,不知何時手心中滲出一層汗來,被風一吹,冷得冰涼。
……
漠北王顯然是等急了,坐立難安地在寢宮中反覆踱步。
半年前那個被他親手扶上國師之位的傀儡終於還是掙脫了他的桎梏,險些讓他將漠北的基業都毀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將他送給了中原太子換了一紙議和書,這隻過了短短不到三個月,福南音怎麼又回來了?!
他怎麼可能回得來?
難道是……逃回來的?
若真是如此,那議和書……
「大王,國師到了。」
漠北王一轉身,入眼的便是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一點點從門口走近了,面容和神情漸漸清晰起來,看上去依舊是平靜得毫無波瀾,與這麼多年未變分毫,卻又……似乎有哪裡不同了。
他兩眼緊緊盯著走近的人,看著那張臉低下去,如往常一般朝著他行了禮,淡然地道了聲:
「大王。」
忽然的聲音響起,將漠北王從怔愣中拉扯出來,也同時將他這兩個月苦苦編織的美夢以及心中最後一絲僥倖狠狠打碎。
福南音,他的國師,真的回來了。
只是在福南音行禮的瞬間,他的身後便突兀露出一個陌生的人影——或許並不陌生。漠北王本能覺得他曾經見過這張臉,只是細細想了須臾,並未從腦中找到一個結果。
身後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己探究的眼神,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彎了彎,學著福南音的模樣,亦行了一個禮。
漠北王心中的怪異之感便更甚了。
只是此時他腦中顯然有著更重要的事,無暇對一個奇怪的僕從分心。很快將眼神收回來,漠北王坐回了他的王座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給福南音賜座,而是直接問道:
「若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