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豎著「西北」二字的大旗在寒風中肆意揮舞叫囂著。
而半炷香後,幽城的城樓上亦豎起了一桿旗,上頭沒有寫半個字,只是隱約間能看到旗杆上捆著一個人——被一身寬大的白色狐裘遮住了身形輪廓,又因太遠而看不清神情樣貌,可俯仰間卻是蘊藉皎皎的好氣質。
城下不明就裡的
中原將士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中皆有了猜測。
茹毛飲血的族群,即便是出戰,亦透著殘忍和荒蠻——漠北是要在中原軍面前,以此人的鮮血祭軍旗。
城下是大戰前的寧靜,意料之中,又處處透著詭異。
「臨淄王殿下——」
氣氛詭秘到了極點之時,城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彆扭的漢話,也不知是衝著何處喊的,三軍皆低下頭,心道了一句「果然」。
「這是我們大王為您準備的厚禮,您可還喜歡?」
厚禮?
王陸此時才認出了那道模糊的身影,若仔細看去,狐裘的一角被寒風高高吹起,隱隱約約能露出腹間的弧度。
「殿……殿下……這不是……」
竟是漠北國師!
腦中似有一根弦,「砰」的一聲便斷了。如果被捆在城上的那位是國師大人,那麼……
王陸愕然轉頭看向身旁的李裴,卻見他一路上蹙緊的眉心釋然般一鬆。後者是想笑,可終是沒有笑出來,緊抿著唇將目光從那人身上強行移開了。
直到半晌,他才又低低道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巧不巧,漠北王也來了。」
……
福南音不知道,今日的風能這般大,竟模糊了耳畔的聲音,也將他眼中吹出幾滴迎風淚來。
他睜圓了眼,想要在城下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可惜卻看不清;此刻唯一清楚的便是漠北王的人在城牆上高聲對臨淄王喊出的那句話。
莫非當真是李皎嗎?
可城下卻沒傳來半句回答。
漠北王手上握著的那把利刃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國師?」
福南音的嘴角無聲勾了勾——這一刀劃破喉嚨,當血流盡,便是漠北軍鳴鼓出徵之時。
漠北王究竟是從哪一刻得知李皎背信,與中原軍一戰終不可免的?即便背水一戰,也要他血祭三軍。
「倒真有一個問題……」福南音攥了攥捆在腕上的繩索,他微微仰身,低聲向漠北王問道:「寧胥他……是你殺的嗎?」
他能感覺到漠北王的刀就在他喉間的面板上遊走著,「你好奇那術士是如何死的?」
漠北王笑了笑,「那你馬上就能知道了……」
耳邊的風聲似乎更大了些,連帶著漠北王的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
「最後一句話,大王。」
手上的繩結不知何時被解開,福南音本就立在高牆之上,如今失去了最後的束縛,仰起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後跌去。
下面,是百米高的城牆。
一個縱身,便是粉身碎骨。
「我不想死在你的手上……」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身體不受控制地下墜著,福南音似乎看到了漠北王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
連面對李皎率大軍壓城都面不改色的漠北王,究竟在怕什麼?
直到這一刻,福南音的心反倒平靜下來,唇角帶笑。四下的景象急速閃過,他卻彷彿能清晰地看到那個人。
一切發生得太過始料不及。
城下的大軍之中,一人騎著馬發瘋一般朝著他下落的方向疾馳著。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將馬騎得這般快,生怕晚上半分,就要來不及了。
「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