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丹鳳門外的非議李裴也聽到了,即便兩人都擺出一副沒事的模樣,可李裴終歸是介意的。那是他想要三書六禮娶進東宮的太子妃,是他要放在心尖上疼一輩子的人,怎麼能被人說成是……
「其實你若真想搬去官邸也……」
福南音似乎猜到了他此時所想,安撫般拍了拍李裴的手背,收起了語氣中的戲謔,正八經解釋道:
「我自上任還不曾與禮部同僚好好見見,尤其是那位左侍郎似乎是知道了什麼,十分想見我。趁著大理寺還沒去拿人,我會會他。」
他知道柯順哲這幾日心急得很,向東宮遞了幾次拜帖,卻回回都被李裴擋了回去。
果然,李裴聽到這句話後眉心忽然一蹙,「許家案一結,他在禮部待不久,你何必見他?」
柯順哲是幫著聖人扳倒許家才坐上的禮部侍郎之位,如今既要翻案,他這位誣陷安平侯的幫兇聖人自然不會再庇護半分,到時候罷官是輕,八成還會獲罪入獄。
只是他話音一落便當即意識到了什麼。李裴忽然鬆開了手,面色也肅了下來。
「除非……你無意讓他離開禮部。」李裴盯著福南音,「你想用他做什麼?」
福南音沉默下來。
他並沒有否認。
李裴先是感到一絲困惑。他自從得知真相以來心中再沒有那分想要為許家翻案的執念,卻也不是沒有暗自感激過福南音願意在聖人面前替他邁出那一步。原以為那是念在安平侯與他血緣上的聯絡,興許或多或少的也有自己的成分在……
可這種感激中偏又帶著抹不掉的自責和愧疚。他怕,怕福南音當真是因為他而放棄為生父鳴冤的機會。這幾日他始終被這千絲萬縷額複雜猜測困擾折磨著,卻沒有勇氣問一句。
但這一刻,李裴知道自己想錯了。
福南音為許家翻案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安平侯是害了寧胥一生的罪人,以福南音的性子,絕不會讓他清清白白地離開。
該清白的,從來都是另一個人。
「阿音,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他其實已經想到了,想得清清楚楚,卻還是多此一舉地問了出來。
「不去政事堂……」福南音扯了扯嘴角,顯然是早已下了決心,因而語氣中並沒有多餘的起伏,「又要去哪找一個更適合替我講故事的人?」
果然。
曾經那個能當著朝野將官婦案講得如此繪聲繪色之人,自然也能將故事最初的那個版本講得令天下人信服。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在泥土中塵封了二十年的往事,終於要血淋淋地再現人間。
李裴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心痛嗎?他這麼多年來所幻想的那份公道終歸不屬於許家,洗去一層冤屈,露出更可憎的罪惡和汙名。欣慰嗎?至少福南音為他的生父爭得了一身清白,寧胥這個名字終於不用躲躲藏藏避於暗處,不必被人指指點點說是不貞不祥。
可更多的仍是慶幸——
至少沒有那樁莫須有的血案,安平侯爵位便得以保留,他的母后或許也有離開永巷的一日。
至少福南音沒有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牽累,委屈著自己,為旁人做著可笑的成全。
這終歸是件好事。
大好事。
像是釋然般將胸中多日來的鬱結之氣舒了出來,李裴也笑了笑,「你去吧……」
福南音轉頭看他。
李裴便在他額間印下一吻,對上那一雙好看的雀眼時,又忽然踟躕了一瞬。
「不行,還是得跟你一起去。」
「柯順哲這個人心思深沉,我怕他欺負你。」
福南音一愣,想他在漠北何等兇悍的政敵和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