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少年淚如雨下,全然不顧母姐平日教導要穩重,撲上去抱住胞姐的腰,眼淚順著下巴尖滴落:「阿姐你別生氣,阿孃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韓菀輕撫弟弟的發頂,半晌,輕輕拍他的背:「阿姐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好不好?」
韓琮哭著愣愣抬頭。
「你是男子漢,可不許哭了。」
韓菀抹了抹弟弟臉上淚水,疼惜帶不捨,只她的還是說:「阿姐歡喜穆寒,想和他在一起,阿姐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看著弟弟,微笑,神色溫和也很平靜。
韓菀並不戀棧權位,她重活一回,目的很純粹,只是為了保住家業和母弟。
再有一個,那就是穆寒。
如今她一切部署妥當,只要按部就班不出意外,家業和母弟都能平安。
日後韓氏未必很煊赫,但沒那麼起眼也是好的,自保有餘。
從前她一心為了家業和家人,殫精竭慮步步驚心,如今終於安排妥當了,剩餘的時間,她希望留著自己。
她想和穆寒在一起。
韓琮對上姐姐淺笑的一雙眼睛,勸留的話忽說不出來口,眼淚刷刷落下。
韓菀將胞弟攬進懷裡,輕聲附耳說:「阿姐都安排好了,太子丹事宜交予陳孟允韓充負責;郇王這邊,則是韓渠和馮念盯著。」
「還有挪移郇國產業之事,各國由明轉暗之事,阿姐俱已定下具體章程,按計劃行事即可,讓韓渠和陳孟允一同打理。」
「你和阿孃,要過問,亦不能事事刨根問底,這些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守成有餘。日後,你要多信多敬多重,凡事多聽問多問多說多學。」
「還有羅平等人,亦是忠心有加,只你還年幼,若非萬不得已,近衛與外事不可同掌。」
「羅平等人隱瞞,乃受我之命,忠耿之人難得,此事就作罷了。」
韓菀仔細叮囑,韓琮拼命點頭,韓菀笑了笑,長話短說過後,她最後摸了摸胞弟腦門,放開手,轉身大步往她命牽來的膘馬行去。
摸了摸大黑馬的鬃毛,備的馬最終還是用上了,她也不再猶豫,攜穆寒一踩馬鐙而上。
一揚馬鞭,大黑馬長嘶一聲,踏過甬道,飛速往外奔去。
「阿姐!!」
韓琮哭著要追,可韓菀上馬動作很快,一揚鞭膘馬已飛躍而出,他急跑了幾步,忽院內一陣驚呼。
「夫人?夫人!!」
他慌忙回頭,卻見母親捂著額頭,晃了晃一頭栽倒。他大駭,下意識往回跑了兩步,又剎住腳步,回頭前看。
可這一耽誤,大黑馬馱著兩人沒入黝黑夜色,遠遠一拐彎,再看不見。
韓琮淚如雨下,哭著看了好一陣,他想起阿姐說的話,又擔心母親,最後一咬牙,奔回院內。
……
孫氏怒急攻心,暈厥過去了。
她這是老毛病,瞿醫士被背著飛奔而至,見孫氏臉頰潮紅觸手冰冷,不敢怠慢,立即就施了針。
一盞茶後,孫氏醒轉,她不顧頭上還扎著金針,翻跳了下床,「她呢?」
瞥見床畔的兒子,她一把攢住韓琮的手,急切一疊聲:「二郎,你阿姐呢,你阿姐在哪?!」
韓琮眼睛還紅著,抽噎:「阿姐……」走了。
他身體偏弱,大哭一場後哽咽說不出話來,伸手指向大門外,半晌哭道:「阿姐她走了……」
孫氏愣愣半晌,嚎啕大哭,她連鞋子都沒穿,飛奔而出,一路追出至外院的府門之外。
夜色已深,宵禁將至,偌大府門外黢黑寂靜,行人寥寥,秋風瑟瑟,一陣寒過一陣。
兩盞絹燈咕嚕嚕打轉,空蕩蕩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