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陽囁嚅了幾聲,卻是沒話可說。林如海見他這樣,便遞了張紙過來:“你自己看看吧!”許陽拿在手上一看,卻是前幾日給賈璉些的箋子。不禁很是疑惑,卻又聽得林如海說:“我知道你寫文章不行,但哪怕是一些很是晦澀的文章,你也能看得懂。平日裡我給你講書,你問的也大多是典故出處,很少有看不懂文章意思的。那你現在看看,自己寫的這東西,是什麼意思,總不會自己寫的東西卻看不懂吧?”
許陽一頭霧水,尋思著這是自己寫的粗俗被林如海嫌棄了?也不像啊!也不敢再多想這東西怎麼到了林如海手裡,趕緊低頭看信。越看越是臉紅,沒一會兒險些把汗憋出來。這哪裡是道謝,分明是罵人啊!虧得璉二哥脾氣好,竟沒責怪自己。他的為人也不會拿了這信特地的給林如海,想來這信是璉二哥走的時候落在院子裡,不知道怎麼的落到他手上的。
林如海看他面露不安之色,心中一嘆,又是兩張紙拿出來:“你再看看這個!”許陽接過來,這個卻是當日他把紅樓夢送了林如海,林如海幫他給張爺爺請太醫,又讓人到他住的地方幫忙,他心裡感激,特地寫的致謝的信。這封信不比上一封,只是普通的麻紙,墨也不好,有點淡。但是一封信整整齊齊的兩頁,細細的用館閣體寫了,文筆雖不好,用詞更談不上雅緻,可是從頭到尾很是通暢,字裡行間,濃濃的感激之情撲面而來,看得人甚是熨帖。
許陽越是看,越是羞愧,他此時什麼藉口都拿不出手了,只低低道:“我錯了!”
林如海看他似乎是明白了一點自己的意思了,放了一半心,卻依然有些灰心:“你可知錯在哪裡!”
“我近來太過浮躁,寫完信自己都沒認真再看一遍。”許陽小聲說。
“這只是一處錯罷了!”林如海嘆道:“你當日流落到揚州,雖過的艱難困苦,卻從不曾有半分懈怠,你給我的信,雖與如今的行文方式大不一樣,但卻寫的規規矩矩,認認真真。你動筆前可是在心裡打了好幾遍腹稿?”
想到幾個月前的慘狀,許陽心有餘悸:“是的,我不太懂咱們這裡怎麼寫通道謝,我怕寫錯了糟蹋了一張紙,就在心裡想了很多遍,琢磨了一個時辰才動筆,寫的時候一筆一劃,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
“可是你給你璉二哥寫信的時候,可曾認真琢磨過該如何寫才能讓他心裡熨帖,如何寫又不顯得太過客氣?你又為什麼特地裁了玉版宣去寫?”
“我覺著那是璉二哥送的,我用這個,讓璉二哥知道我喜歡這紙……”
“可你更該知道玉版宣是最吸墨的!用它寫字務必一氣呵成,不然便不成樣子了!你是愛寫字的人,不會不懂這些。你覺得用了他的紙是尊重,可你用這了紙,卻又不好好琢磨怎麼寫才是尊重,一口氣的行書寫下來,寫出來的東西自己都懶得再看!你咳咳咳……”林如海說了半截,忽的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許陽嚇壞了,趕緊走過來與林如海撫胸捶背。
林如海看他這樣,又是灰心又是傷心:“你給你妹妹抄的幾首詩,都是整整齊齊的,偏與你璉二哥交往時,卻這麼淺薄浮躁,全無半天誠心!你可是那本書讀的多了,打心眼裡瞧不起他?”
許陽想說不是,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張不開口。他隱約的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態,在紅樓夢這本書裡,賈璉從頭到尾都是個怕老婆沒出息的男人,他固然嘴上不說,可是心裡卻實打實的這麼認為了,所以行動上才帶出來。更別提當日給林如海寫信時,自己滿懷感激,又才受了一陣子苦,所以對幫了自己的林如海格外的尊敬感激,而現在,自己衣食無憂,又有許太太孟姨娘寵著慣著,一堆的小丫頭伺候著……早就把自己當成了真的許家大少爺,早忘了當日落魄時的境況,自顧自享受起來了,待人自然是輕浮了許多!
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