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於實務上那就是個糊塗蛋,家裡的僕役仗著府裡的名聲在外面做了壞事不說,闖禍搞不定了還得回來讓賈政夫婦抹平,這夫妻倆又搞不清是非曲直,每每成了幫兇還不自知。或者說以王夫人這類貴夫人的思維,護著自家下人是本能,至於是非什麼的,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誰管對錯呢?這些在外的罪行怕都是日後倒黴要被追究的罪過。就不論外面的事兒,光是府裡本身的情況也夠受的。為個省親建的園子建的把家底兒都掏空了,偏家裡從上到下全都奢侈成性,別說主子了,就是丫頭們都習慣穿綢裹緞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這樣的家,如今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一點都不奇怪。
許陽忖度了一下,便勸黛玉道:“這樣也好,園子裡不剩幾個人,搬出來湊到一起也熱鬧。反正如今我跟母親也搬來了,你悶了就到這裡來玩!也可以接姐妹們到你家嘛!”
黛玉嘆道:“誰還有那個心思呢,上月底薛大哥哥成親了,昨兒三妹妹回門,寶姐姐琴妹妹也回外祖母家探望,我看寶姐姐臉色很不好,後來問了琴妹妹,才知道薛大哥哥新娶的嫂子十分的厲害,把薛大哥哥整治的十分服帖,對薛姨媽沒半點恭敬,話裡話外的經常擠兌寶姐姐,幾天前還攛掇了薛大哥哥把香菱打了個半死,現在還起不來床呢。”說著眼圈就又有些紅。
黛玉跟薛家的兩位姑娘都十分要好,香菱還正經跟她學了陣子詩,也難怪她會難受。相對無言了一陣子,許陽先打起精神:“走,我帶你去看看你的院子。”過去翠園一看,各色的陳設果然讓黛玉很是喜歡:“這屏風好,哥哥回頭再給我寫兩幅,我回家裡也做讓人這麼個屏風!”拐過屏風,正看到春纖在床邊收拾包裹,一見她進來就笑:“我們是瞎操心了,還帶了幾件姑娘的衣服過來,哪裡用得著呢?滿櫃子都是新衣裳!”
黛玉扭頭看許陽,許陽道:“那會兒每一季做新衣服,紫萱都要給你做幾套揚州時興的樣式,偶爾自己也動手裁一件半件的,開始還給你捎去,後來她身體越發不好,做的慢,便所以我就沒再給你捎,這次一併給你帶過來……”一不小心勾起傷心的話題,黛玉的眼圈又紅了,許陽自己也忍不住眼淚了,只說先到外面走走,讓黛玉先收拾東西,便趕緊扭頭走了出去。
黛玉也不說話,開啟櫃子,果然看到最邊上是幾身揚州式樣的新衣,挑了料子最好的一件拿出來一看,便認出上面手藝是紫萱的針線,睹物思人,她再忍不住眼淚,捧了衣裳痛哭起來。
黛玉在春薇有許多要好的朋友,當初在學校最要好的便是蘭夢如,可她現在已經不知所終了;紫萱本就與黛玉交情不錯,在與許陽成親後與黛玉的感情越發深厚,竟比在學校裡更好上好幾分,如今卻香消玉殞。在學校裡與黛玉關係僅次於蘭夢如的鄭錦華兩年前嫁了人,許久沒訊息了;同樣十分要好的夏美鳳倒是還沒嫁人,她本來隨著父親調任到直隸,在那裡定了門親事,可是去年年初她未婚夫花了一千兩買了個樓子裡的花魁回家,這事兒傳的太熱鬧了,哪裡瞞得了人,結果婚期就剩一個月了兩家退了婚。前日黛玉才接到夏美鳳的信,她隨著升官的父親進京了,家裡正忙,過陣子來找黛玉玩。
少時的夥伴一個個都是出身不錯且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可細細算來如今竟沒有幾個過的舒心的。而外祖家的事情同樣讓黛玉揪心,外祖母家的情形分明是大廈將傾,外祖母疼她,舅舅舅母們也都對她不錯,就是為人最混賬不過的賈赦,在她面前還不也是個挺可親的老頭?那是她的血脈親人,縱是再有錯有罪過,她也不想他們出事兒,更別說那些小輩們何其無辜。
黛玉越想越難受,哭的越發厲害。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哭罷了把紫萱給她做的幾件衣裳都撿了出來,讓春纖與她包好,這是再怎麼也捨不得穿的東西,只能好好的收起來留作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