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橫刀,從親兵的手中接過長槊,提臂,沉肘,將長槊端平,伸直,藉著戰馬的速度衝向敵陣正中央。同一時間,衝在第一排的騎兵與主將做了同樣的動作,提臂,沉肘,端平長槊,微弓下腰,將槊尖對準敵人的胸口。
他們不再喊叫,屏住了呼吸,耳邊除了轟然的馬蹄聲和流箭發出的噝噝聲外,再沒有別的雜音。這種死亡的沉默比剛才的吶喊更令人感到恐怖,叛軍的陣腳鬆動了,有人受不了戰場上的壓力試圖逃走,將校們無情地執行了軍法。幾個低階軍官大呼小叫,用鋼刀斬殺退縮者,用刀尖逼著自家弟兄們上前迎戰。
“迎上去,迎上去,把矛端平,把矛端平!”一個衣著光鮮的叛軍將領大喊。同時帶著自己的親兵先前,給身後的弟兄們做出示範動作。密集的步槊陣列的確是對付騎兵衝擊的好辦法,但他可以教導身後叛軍們作戰技巧,卻無法短時間內提高他們的勇氣。只有不到五十人跟了上來,其他人居然試圖觀望。這個猶豫是致命的,五十人組成的前鋒瞬間就被鐵騎踏碎,雄武營的將士們不做絲毫停頓,藉著慣性撞入敵軍主陣。
李旭感到了手臂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他看見一個只有布甲護身的敵兵被自己挑到了槊尖上。撞擊產生的力量讓槊杆驟然彎曲,變成弓形,在槊尖將敵人挑離地面的剎那,長槊又猛然彈直。槊杆上緩衝的力量登時全部釋放出來,將敵兵的屍體彈飛出去,在半空中落下一串血雨。
旭子壓根來不及做出姿勢調整,他的長槊就又接觸到了另一個目標。鋒利的槊尖如同切豆腐般刺穿敵軍,槊杆彎曲,彈開,又一具屍體飛上了半空。緊藉著,他的槊鋒找上了第三個人,將他刺倒,藉著戰馬的慣性拖出老遠,然後抖落,任那條尚未結束的生命在泥地上翻滾掙扎。
長長的馬槊對付沒有鎧甲,不懂得結陣自保的步兵,威力瞬間發揮到了極致。旭子身邊大部分騎兵用的是硬槊,不具備主將手中那杆複合槊所擁有的緩衝和蓄力能力,但憑藉著戰馬的速度,他們依然敵軍造成了巨大的殺傷。叛賊的前軍就像雪崩一般坍塌下去,有人的身體竟然被硬槊刺透,整個人糖葫蘆般在槊杆前段掙扎,哀嚎。長槊的主人一臉茫然,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情況,只是咬著牙,用全身力量把槊身端平,壓低,直到槊尖又刺到了下一個目標,手掌的力量再也把握長槊不住。
頃刻間,第五個對手倒下了李旭馬前。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背有些駝,長得十分像舅舅張寶生。見到李旭的戰馬衝來,他嚇得丟下手中木棒,轉身就逃。驚慌之中,但不懂得向旁邊閃避。銳利的槊尖從他背後捅入,前胸刺出,帶著他的身體向前衝了十幾步,然後將他遠遠地甩入了人群。
馬槊就像一頭不受主人控制的烏龍,將所有擋在馬前的生命吞沒。剎那間,李旭心中覺得有些不忍。但戰場上的喊殺聲很快令他清醒,敵軍是己方的五倍,生死關頭容不得軟弱。手臂向上提了提,他再度將長槊端平,任由槊尖上那一點寒光,在戰馬的驅使下奪走新一條生命。
敵軍主將擂動了戰鼓,催促左右兩翼向中央合攏。前來衝陣的騎兵人數不多,叛軍的主將非常慶幸自己能發現這一點。他不斷增派人手,不斷增大賞格,甚至將自己的親衛,家將也統統派向前去。
“圍住他們,圍住他們,他們速度慢了,慢了!”半年前最多隻指揮過二十餘人,如今卻一躍成為三萬人統帥的黎陽郡守元務本聲嘶力竭地吶喊。“殺,殺,後退者殺!”面前的戰鼓被他敲得如驚雷般轟響。他看見眼前人流湧動,不斷有膽小者被自己的親兵執行軍法,但被鋼刀逼出的勇氣卻維持不了多長時間,當那些船伕和民壯發現前方的騎兵殺人手段比後方的督戰者更狠時,他們往往用比前衝更快的速度向後退,壓得本軍陣型不斷收縮,不斷破裂,馬上就要破裂到主將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