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飄了過來。
李旭扭頭看去,只見一隊尚未被賣掉的俘虜被牽到幾隻巨大的火盆旁。光著膀子的郡兵們拿著烙鐵,依次在俘虜額頭和肩膀上打下恥辱的標記。
太守裴大人有好生之德,他沒有下令誅殺從賊者。但是,他把兩次戰鬥抓到的近萬俘虜全部變成了奴隸。賣了這些奴隸的收益,文官有份,武將有份,士兵們也有份。所以,每個人臉上都堆滿了笑容。
有人販子帶著隨從,將重重地一袋子錢放木臺上。然後,他拉走了木臺上的所有奴隸。此人是個大主顧,但販賣人口的老徐卻絲毫不馬虎,命人將錢一五一十的數清了,入帳,才在一疊賣身契約上重重地打好官府的標記,將其交到人販子手中。
“官賣流寇,價格優惠,多買少算,童叟無欺!”老徐完成一筆交易,大聲吆喝著,開始下一筆買賣。又有一隊俘虜被牽到了臺子上,都是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當壯年。
這批“貨物”的成色遠遠好於上一批,所以無數買主湧上前,操著各地方言,積極搶購。每名俘虜作價才二百錢,便宜。在黃河以北的人市上可不止這個價。雖然眼下愈發便宜了,但這樣的壯年勞力也要賣到四百文。販子們從歷城將他們買走,轉手倒到河北諸郡,就能賺上一倍的利。雖然眼下路上不太平,雖然會有大量俘虜死在被轉賣的半途中。
旭子站在原地,渾身發冷。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蘇啜部,眼睜睜地看著野蠻的牧民們在俘虜們的脖子上套上鉛製或鐵製的項圈,從此把他們變做自己的私人財產。“天啊,我做了什麼?”他捫心自問,覺得肚子裡氣血翻騰,所有東西都往嗓子眼湧。
“如果放了他們,他們沒法生存,要麼餓死,要麼繼續為盜,直到被殺。所以張郡丞的作為,也算給了他們一條生路!”秦叔寶見李旭臉色青得可怕,低聲向他解釋。
“是啊,弟兄們鎧甲,橫刀。咱們補給,都在這!”李旭幽幽地回答,聲音裡既有憤怒,也有無奈。讓人聽不出來他到底是贊同秦叔寶的話,還是在編造理由自我安慰。
“畢竟咱給他們留了一條活路!”秦叔寶很無奈地搬住李旭的肩膀,說道。他有些怕這個年青的郎將,對方的武功不如他,但背景深不可測。萬一此人不通清理,為了這事跟張郡丞和裴太守起了誤會,秦叔寶真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是啊,畢竟咱們給他們留了條活路!”李旭的回答令秦叔寶懸到嗓子眼的心稍稍安寧了些。
但很快,他就發現李旭的主意力並不在此。他的目光已經被貼在軍營門口的一張舊邸報吸引了過去。被風吹殘了的邸報上,寫的是朝廷對楊玄感叛亂從逆者的最終發落結果。
皇帝陛下回到東都後,將家中沒有後臺的被俘將領脖子上套上車輪,命令文武百官以箭攢射。一直到屍體爛成肉醬,方才下令停手。
楊玄感的族弟楊積善、一直首鼠兩端的謀士韋福嗣被處以車裂之刑,死後,屍體化骨揚灰。
那些投賊,又迷途知返的世家子弟被赦免,不準再為官,由其父輩領回家中教育。
“你願意贖罪麼?”迷迷糊糊中,旭子又聽見蘇啜附離在自己耳邊問道。他看見野蠻的蘇啜部民舉起刀,一邊唱著對長生天的讚歌,一邊切開奚族長老的喉嚨。
他看見大隋的文武百官彎弓搭箭,將沒有根基的從賊者一一虐殺在皇帝面前。
他覺得怒火添膺,想衝上去,撕下那張邸報,救走所有俘虜。這時候,有一隻手掌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舒服麼,仲堅?”
不是徐大眼,李旭慘笑著回頭,看到秦叔寶關切的目光。
注1:隋文帝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