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建康城這幾日接連有雨,深秋之際卻襲來一股冬寒,連許多鋪子都早早收了生意。
夏末的時候蘭陵蕭府嫡系那一支出了醜聞,昔日裡隻手遮天的蕭家忽然沉寂下來,連帶著整個建康都變得死氣沉沉。
城東之處距皇城最近的地塊是布衣百姓不得踏足之地,重兵把守,五步一崗。青磚琉璃瓦搭成的巷子延伸最裡,兩排士兵威嚴矗立。
烏底金字上書靖王府三個大字,朱門大敞。
靖王爺司馬玘一襲月白織錦墨竹外氅,裡層是斜襟米色褶皺棉麻斜襟襯衣,最外披著一層白色竹紋雲紗。長髮用銀質鏤空麒麟紋路冠,橫插一根銀質長簪,樣式簡單卻華貴。長身玉立在一方湖泊前,修長白淨的手裡捧著紅木簞,瑩潤指尖探入簞中捏出魚食撒入湖中,濺出一圈漣漪;引得湖中紅尾紛紛朝魚食游去。
“殿下。”一道輕柔女聲自他身後傳來。
司馬玘微微偏首,唇角笑意寡淡。
來人身著茜色印花斜襟大袖衫,裡襯月白第一重衣,下接淡紫封腰,茜色滌緞繫著墜下長長流蘇。行擺間澗色裙微微搖曳,如同墜出花朵一般。女子芙蓉面上桃色橫生,一雙丹鳳眼裡旖旎繾綣,她上前將螓首枕在司馬玘肩上,輕聲道,“殿下這幾日心情不甚多好?”
司馬玘的眉頭在她螓首枕下的瞬間微微攏起,不過很快便撫平褶皺,淺笑著往湖中又灑了點魚食,淡淡道,“有嗎?妍兒怕是想多了吧。”
蕭芷妍低垂著眼臉,長睫遮住了瞳色,柔聲道,“聽說這幾日九姐姐身子越發羸弱了,只怕過不了多少時日,就要去了。”
“嗯。”司馬玘只是簡單回了一聲,像是聽見了,卻又像是沒聽見,神色淡然似是漠不關心。
蕭芷妍抬起螓首偷偷打量,見是如此,唇角含笑,眼裡多了一絲輕鬆。
靖王府深院最角落的地底是新建的地牢,而地牢關的第一人便是靖王爺的第一任王妃,曾經的蕭九姑娘。
蕭芷素窩在此間一隅,披頭散髮,身上衣履也破碎不堪。深秋攏著寒意裹在她身上,卻已經麻木到感覺不到冷。她的長髮浸溼貼在她面頰上,身子微微抽搐著,指尖裡已經滲出血絲來。
掌司刑罰的嬤嬤提著棍子,率先走了進來,“素姑娘,靖王妃來了,還不跪下接迎?”
“靖王妃……”意識寡淡的蕭芷素在聽到這個稱呼時驀地睜開眼睛,嘴角凝著冷笑。
永昌三十三年夏日,蕭芷素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帶著對他的愛嫁入靖王府,卻不曾想在新婚之夜被下貪歡春藥,差點被混子玷汙。她慌亂之際殺了那混子,卻衣衫不整地被帶人闖入的司馬玘發現。
這樣的事該有多可笑,只怕是世間最好的才子也寫不出如此荒謬的話本。她是在皇城裡一手遮天的蕭家嫡系九姑娘,本該盛寵滔天,卻落得如此下場。孃親雲陽郡主的仙逝,舅舅在戰場上的一去不返,外公心力交瘁撒手人寰,蕭府不再重視自己,這一切都無不在告訴自己,那個自己心心念唸的‘良人’,是因為自己再無用處,才下的如此齷齪的局!
“蕭芷素,原來你還活著啊。”蕭芷妍在丫鬟地攙扶下跨進牢房內,帶著幾分驕傲譏笑一聲,她嫌惡地環顧四周,而後儀態端莊優雅地坐在早已備好的太師椅上。
蕭芷素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看向她,強壓下胸腔裡不斷翻湧的血氣,譏誚道,“靖王妃怎麼有空來這兒,也不嫌此地髒亂汙穢,玷汙了王妃的腳嗎?”
蕭芷妍看著那雙即便再怎麼落魄,也依舊明亮純淨的眼眸,怒從心起。她狠狠攥著太師椅扶木,懶懶倚在椅背上,笑盈盈道,“昔日裡風光無限的九姐姐如今在這裡,念在姐姐當年對我不薄的份上,妍兒就是再不願,也該來探望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