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書房裡,你進來坐吧!”
“小蕾呢?”
“睡覺了,她不大舒服,姑媽在陪著她。”
“這天氣就容易生病,大家都在鬧病,我也鼻子不通了,都是那山谷……”她忽然嚥住了,走到火爐邊去,取下手套來烤著火。“姐姐要我幫她向你借幾本小說,她說隨便什麼都好,要不太沉悶的。”
哦,她呢?為什麼她自己不來?她已經三天沒來過了。他問不出口,只是走到書架邊去,找尋著書籍。心霞脫下了大衣,拉了一張椅子,在火爐邊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又說:“你這屋裡真溫暖,每回到這兒來,我都有一種回家似的感覺,這兒的環境事實上比霜園還美。我看到你在屋外的柵欄邊種了些爬藤的植物,都爬得滿高了。”
“那是紫藤,你姐姐的意見,她說到明年夏天,這些柵欄都會變成一堵堵的花牆。”
“姐姐!”她輕笑了。“她就有這些花樣,她是很……很……”她尋找著詞彙。“很詩意的!她和我的個性完全不一樣!或者,她像她母親!”
“她母親?”狄君璞愕然的問,望著她。他剛抽出一本書來,拿著書本的手停在半空中。
“怎麼,你不知道嗎?”心霞也詫異的。“姐姐沒有告訴你?我以為她什麼都跟你談的,她很崇拜你呢!”
“告訴我什麼?”
“她和我不是一個母親,我媽是她的繼母,她的生母在她很小時就死了,爸爸又娶了我媽,生了我,所以我和姐姐差了五歲。”
“噢,這對我還是新聞呢,”狄君璞說。“怪不得你們並不很像。”
“姐姐像爸爸,我像我媽。”
“可是,你母親倒看不出是個繼母,她好像很疼你姐姐。”
“爸爸媽媽竭力想遮掩這個事實,他們希望姐姐認為我媽是她的生母,而且以為可以混過去。媽倒是真心疼姐姐,大概她覺得她死去了親生母親,是怪可憐的。但是,這種事情想隱瞞總是不大容易,何況家裡又有兩個知情的老傭人,高媽到現在,侍候姐姐遠超過我。據說,姐姐的生母是個很柔弱的小美人,全家都寵她。她死於難產,那個孩子也死了。我常覺得,她對高媽的影響力,一直留到現在呢!”她頓了頓,又說:“你可不能告訴爸爸媽媽,我把這事告訴你了,他們會生大氣的。”
“當然我不會說。”狄君璞在書架上取了三本書,一本莫里哀短篇小說集,一本冰島漁夫,一本是契可夫短篇小說集。
把書交給心霞,他也在火爐邊坐了下來。“你先把這三本帶去給你姐姐吧,不知她看過沒有,其實,”他輕描淡寫的說:“她還是自己選比較可靠。”
“她不能來,她生病了。”
“哦?”狄君璞專注的。“怎麼?”
“還不是感冒,她身體本來就不好,爸爸說她都是在山谷裡吹風吹的!”
狄君璞默然了。低著頭,他用火鉗撥弄著爐火,心裡也像那爐火一樣焚燒起來。一種抑鬱的、陰沉的、捉摸不定的火焰,像那閃動著的藍色火苗。心霞拿著書,隨便的翻弄著,她也有一大段時間的沉默,她並不告辭,那明亮的眼睛顯得有些深沉。許久,她忽然抬起頭來。
“知道姐姐的故事嗎?”她猝然的問:“她和那個墜崖的年輕人。”
“是的,”狄君璞有些意外。“你父親告訴了我整個的故事。”
“他一定告訴你盧雲飛是個壞蛋,是嗎?”
“嗯。怎樣呢?”
“爸爸有他的主觀和成見,而且,他必須保護姐姐。你不要完全相信他,雲飛並不壞,他只是比較活潑、要強、任性。再加上他家庭環境的關係,他未免求名求利求表現的心都要急切一些,年輕人不懂世故人情,得罪的人就多,別看我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