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成立後,月亮宮便成了總統的官邸。
月亮宮原來既是消暑的別院,規模比起正式的宮殿要小得多,但貴在精巧。主樓的建築也很特別,如果在平地上看,它似乎是一幢極不規則的石頭房子。然而如果從空中俯瞰,就會發覺它其實是一個等邊的六芒星形狀。在它的兩側,還有兩座長長的側樓。側樓在以前是國王的圖書館和美術館,現在左邊被改造成了總統和總統班底辦公開會的地方,右邊則變成了總統府工作人員的住地。
月亮宮的整個建築群坐北朝南,南北邊各有大片的綠地。不一樣的是,南邊的是一整片整齊的草坪,花草樹木都修剪成方方正正的幾何形狀;倘若有外國元首來訪,歡迎儀式都是在南草坪上舉行。北面卻是錯落有致的傳統東方園林——也是總統一家人的私人活動空間。
榮啟元是在這裡住過的第十四個總統。他站在露臺上遠眺籠罩在煙雨中的月亮泉,有些自嘲地想,他一定是這十四個總統當中當父親當得最失敗的一個。
遠遠地看過去,月亮宮的草木景物都被雨簾染上了一層迷茫的煙氣。現在時間還早,花園中也是寂靜的很,只有一個勁瘦的人影在雨中慢跑。
那個人全身都溼透了,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頭髮上不住地往下滴水。他大約是因為水迷住了眼睛而看不清路,每跑幾步就要抹一把臉上的水珠。他沿著花園的環形小路勻速慢跑,要不是因為被淋得太過狼狽,倒也顯得有些悠然自得。
榮啟元在那裡呆看了許久。鄭太太小心地解釋:“先生,他說在部隊的時候也常常這樣跑步,我們攔不住——”
榮啟元不置可否。
鄭太太又問:“是否需要叫他回來?”
榮啟元搖頭,轉身大步走回餐廳:“不用,叫醫生準備好就行。”
前天是打了一整天的沙包,昨天是打了一整天的壁球,今天干脆出去冒雨跑步——這臭小子到底有還有多少過剩的精力要發洩?
就讓他折騰好了。榮啟元想。
晚上回自己房間之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回頭向對面走廊的盡頭走去。
總統一家的臥室都在三樓。總統的主臥室幾乎佔去一半的面積,剩下的空間分割成五個小房間,孩子們可以隨意挑了自己喜歡的住。榮景笙一聲不吭地挑了最裡面一間。
然而他在裡面也沒住幾天,因為榮啟元很快就給他辦了入伍手續。之後的兩年他一直呆在部隊。算起來,他在那個房間裡住了統共不到十天。
榮啟元無聲地推開門。厚厚的地毯吸乾淨了他的腳步聲。他放下心來,加快腳步。
進門先是一個相當寬敞的起居室,然後才是真正的臥室。裡面的傢俱擺設都是沙羅王室留下來的,散發著那個時代特有的腐朽而淫靡的氣息。榮啟元屏住了呼吸往床邊走去。那張床也是王朝時代的產物,寬大,結實,每一根床柱上都雕滿了繁複的花紋——都是沙羅常見的花草。
榮啟元探身上前,撩起蚊帳,才看到了躺在一堆毛毯下面的榮景笙。
他忍不住笑了。
那麼高大雄壯的一個人,躺下來的時候其實也只有一點點。
榮景笙側身蜷縮著,一邊臉深深陷在枕頭裡,彷彿縮在牆角避風的小動物。榮啟元定定地看了片刻,確認他此時呼吸平穩順暢之後才放下帳子,無聲地走了出去。
榮啟元剛拉開門,卻在外面遇到月亮宮醫務室的護士徐小姐;旁邊還有一個穿著制服的安全人員在陪著。徐小姐手裡端著一隻盤子,正準備往裡面走。
他揮手叫她跟自己走遠,才小聲問:“鄭太太不是說已經退燒了嗎?”
徐小姐把手中的托盤舉高示意:“總統先生,醫生說他的病很重,需要每隔四個小時打一針,以免病情出現反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