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笑話不斷的人,立時就陰沉起臉色。
車速陡然加快,白可不得不扶著車門穩住身體。原本沿66號公路直線行進的車忽然偏離道路向左拐去。在草地上行駛一陣又開上另一條公路。車速這才緩下來。
看了一段時間平淡的景色,白可略微泛起睏倦,正打著呵欠,一排排精緻的建築由遠及近從他們身旁退後。路邊,站在綠意盎然的院子裡的,不僅僅是雕花的門廊,還有身穿黑色長裙戴著銀質項鍊的盎格魯少女。
怎麼看,這裡都不像是熱拉爾這種人會來的地方。她以為他會帶她去幽深險惡的大山或是長著怪樹的荒野。
沒有驚訝多久,她對他的認知又恢復到從前,因為即便在這麼充滿詩情畫意的城市,讓他選擇停下的,依舊不是什麼好地方。
在一片被蔥鬱樹木遮擋住陽光的墓地前,熱拉爾久久駐足。像是終於把這片死寂的地方看夠了,他攥住白可的手腕大步而入。
他目不斜視地穿梭過無數座相似的石碑,停在一座精心裝置的木頭十字架前。
從他身後望過去,白可看到墓碑上貼著一張女孩子的照片。很漂亮的女孩,看著非常年輕。不知她和熱拉爾是什麼關係。
“艾麗卡,我……”
恣意妄為慣了的熱拉爾,在這個女孩面前,不,是在這個女孩的墓碑面前,竟有些侷促。他總感覺手上少了點什麼,一拍腦袋想起,他剛剛太匆忙,連花都忘記買。
四下轉了轉,他衝到旁邊一座墓碑前,抓起別人放在地上的花,又環顧一圈,走向另一座墓碑,拎起地上的裝滿水玻璃花瓶,扔掉裡面難看的野花,裝進自己剛剛搶來的那一把。
理了理凌亂的花枝,他捧著自己的傑作,莊重地放到女孩的墓碑前。
白可意識到,他這是特地來上墳的。按照中國的習俗,上墳是件很講究的事。她調頭跑回車裡,把他們準備路上吃的食物都拿了出來,又跑回去,把它們一一擺放在地上。
熱拉爾看到她拿這麼多東西,吃了一驚,他太專注於面前的墓碑,竟沒有留意到她。
“你剛剛跑走了?”他問。
“是啊,我去車上拿東西。”白可說著,在墓碑前跪下,雙手合十拜了拜。
“你在幹嘛?”熱拉爾問。
“我在祈願,請過世的人保佑我們。”
“她才不會保佑我。”
“為什麼,難道她不是你的親人嗎?”
熱拉爾半跪到碑前,伸出手擦拭著照片上的灰塵說:“她是我妹妹,過世時只有十二歲。”
“這麼年輕就……”
在白可身邊坐下來,熱拉爾慢慢地說起了往事:“一眨眼都十年了,十年前,我父母生意失敗,兩個人約好一起吞安眠藥自殺。呵,不負責任的傢伙。剩下我和八歲的妹妹,我們被送到寄養家庭,沒幾個月就從那個‘牢房’裡逃了出來,被一個草臺班子收留,跟著他們到處表演。那時候雖然辛苦但是快樂,因為我和艾麗卡都對演戲有著狂熱的愛好。”
“《慾望號街車》看過嗎?她長得就像小一號費雯·麗,而我像馬龍·白蘭度,我們可是劇團的金童玉女。那時我們都還太小,只能唱唱民謠什麼的,比如:瑪麗有隻小綿羊,小綿羊、小綿羊……”熱拉爾說著就唱了起來,隨著歌聲擺動雙臂。
笑著唱完一遍,他又垮下臉,說:“有天表演結束,我們去附近的遊樂場找樂子,誰知我買個雪糕的功夫她就不見了。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
身體後仰,熱拉爾把手臂放到身後撐著地面,撐著他的淚水不讓它們流出。
“她是個好女孩,”他望著天空說,“雖然我比她大,但其實一直是她在照顧我,連飯都省著給我吃。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