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說了。我一直覺得自己對祖國,對人民有罪。現在有了些錢,我國又實行了改革開放政策,我想回國投點資金,希望以這點微薄的貢獻,贖回一點愧心……今天遇到了老首長,真是天意……”
在蓋老闆講述他的故事的時候,張敬懷一直聽著,沒有制止他講吓去。他知道,在停戰協定簽字後,在“志願遣返”中,確實有這種事。面對蓋老闆這麼一個對像,他的感情是複雜的。他既不能肯定他,也無法否定他。當蓋老闆敘說時,他的腦海裡,幾次湧現出抗美援朝戰爭中的鏡頭。後來他甚至想到文化大革命。
按照文化大革命的邏輯:你只要是做過地下工作,或者被捕過,一定被打成“叛徒”或“特務”。在文革中,凡是被俘後,自願遣返回來的志願軍戰士,幾乎全都被整得死去活來。前些日子,他還批過一個申訴要求平反的案子:也是志願遣返回來的戰士。那個同志在文化大革命時,一條腿在逼供信中被打斷了。張敬懷看了這封申訴信,把這個戰士叫來,當面和他談了。他一見這個戰士,拄著雙柺,面容黑瘦,衣服濫縷,像個叫花子。當時張敬懷就流下了眼淚。立即指示:對這個冤案平反昭雪,恢復榮譽軍人待遇。此時,張敬懷把蓋老闆和那個戰士相比,“反差”有多麼大呀!這是極左路線製造的悲喜劇!
對於張敬懷來說,一提到朝鮮那場殘酷的戰爭,他就想到彭總,想到這位偉大的元帥。因為他的興衰榮辱,甚至他的生命,都是和彭總聯絡在一起的。現在,他的思想情感,回到了三十八年前的朝鮮戰場了。那是一九五三年的春天,他們這支部隊,被調到開城前線,進行戰略防禦作戰。這裡正是當時吸引全世界注目的一塊土地:以中、朝為一方,以美國為首的所謂“聯合國軍”為一方,是在停戰談判的板門店附近。在這裡,在停戰協議簽字前,美方在大炮、坦克的掩護下,向我方陣地進行了二十多次進攻,我軍也進行了數十次的反擊,雙方的陣地,幾乎是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反覆爭奪著。戰鬥之慘烈,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那時,他是一個師的師政委。到了一九五三年七月下旬,為了迫使敵方在談判協定上簽字,我們的頑強進攻,把戰線向前推進了五平方公里。
停戰協定在一九五三年七月二十七日上午九時簽字了。也就是這天的凌晨,我軍進行了馬踏裡東南山的進攻戰,這是抗美援朝戰爭中的最後一次戰鬥。
代表中國人民志願軍簽字的是彭德懷元帥,經過兩年零九個月的殘酷戰鬥,敵人終於在停戰協議上籤了字。我們是勝利者;代表“聯合國軍”簽字的是美國的上將克拉克。這位將軍後來說過:朝鮮半島戰爭是美國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一個錯誤的地點,和一個錯誤的對手,打了一場錯誤的戰爭。他並且說:“我是美國曆史上第一個在沒有取得勝利的停戰協定上簽字的司令官。”
使張敬懷沒有想到的是,在停戰協定簽字的第二天,彭總到他們守備的大德山前線視察了。他作為前沿師一個師政委,有幸和軍首長一起陪同彭總進行了這次有特殊意義的陣地視察。
他記得,彭總攀登到大德山主峰,我軍防禦的前沿陣地,看得清清楚楚。軍首長向彭總彙報了我軍執行志願軍司令部作戰方針的情況,中午時分下了山。沒有走多遠,彭總見一個擔架隊,抬著幾位烈士也正在下山。彭總走過去,讓擔架停下來,他要看看這幾位烈士的面容。剛才軍首長已經向彭總彙報了抗美援朝最後一次馬踏裡東南山之戰的情況:從七月二十四日黃昏,一直打到七月二十七日黎明。戰鬥是在他們接到停火命令時,才停止的。這幾名烈士就是在清理戰場時在陣地上發現後,抬運下來的。彭總囑咐負責抬運烈士的負責人,一定要妥善掩埋,記下他們的姓名,及早通知他們的親屬。
這時彭總把臉轉向青山,沉默地望著,以掩飾他的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