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有一個兩三米高的礁石柱子。
水波輕拍打著石柱,發出柔和的“譁,譁……”,好像是低聲的情語。
“啪!”有一隻不識趣的蚊子,在張敬懷的背上叮咬。張敬懷沒有打到它。
用手在背後撓,可是總也夠不到那個地方。馮怡說:“我給你撓撓吧。”
張敬懷說:“那就謝謝了。”
於是馮怡在蚊子叮咬的地方輕輕撓起來。
“左邊,往左,右,再往右一點……”他從來沒有過這麼高階的享受。他的女兒、夫人都沒有給他撓過背。
蚊子慢慢多起來,在周圍輕聲地嗡嗡著,好像要參加他們的談話。
“討厭!”馮怡說“怪熱的,咱們下去遊遊吧。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沙灘,我以前在那兒遊過。”
馮怡和張敬懷各自在附近的樹叢中換了游泳衣褲。馮怡說:“我攙著你,這個地方你不熟悉。”於是她架著張敬懷的臂膀,慢慢向前走。
馮怡穿著一件淡藍色的游泳衣,在月光下顯得幽暗。那勻稱的身材,豐滿的肌膚,優美的線條,令張敬懷生畏。張敬懷只穿著一件醬紫色的褲頭,這麼赤身露體的站在一個姑娘面前,覺得很不好意思。猶豫再三,不敢下水。馮怡玩笑地將他一推,張敬懷便跌入細軟沙灘的水中。隨後,格格笑著,又雙手把他拉起來。
他嗆了一口水。
“你真壞!”
“我教你游泳。”
“學什麼姿勢的?”
“學仰泳吧。仰泳省力氣。”
“好的。怎麼學法。”
“你把身子躺在水面上,放平,仰臉……”
張敬懷聽話地躺下來。
馮怡說:“不要怕沉水,我在下面用兩手託著你呢。不要怕,往後仰,仰,再仰,對了。”然後教他用手和腿划水。剛剛劃了幾下,馮怡稍一鬆手,張敬懷覺得他的身體下沉了,又要嗆水。當人感到要溺水的時候,總是亂抓亂撓亂撲騰,企圖抓住一個救命物。“不行了,不行了。”他喊叫著。馮怡那柔軟的手背立即托住了他的腰。這時,張敬懷要站起來,雙手無意抱住了馮怡的腰。他覺得周身戰慄了一下,當他剛站穩時,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十分羞愧,半天才說:“對不起,對不起了!”
馮怡一時不明白,後來一想才知道是張敬懷在水中掙扎時,抱了她的腰。
“不遊了。”張敬懷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生氣,說:“我們回去吧!”
“為什麼?”馮怡問。
“不為什麼。我感到對不起你!是我不好……”
馮怡大笑起來:“你,你這個人呀!真是,這有什麼不好的。”
又過了一些日子,辦公廳單主任來電話告訴他:關於他的問題,中央下了一份檔案。在電話中先把檔案內容大體上講了一下。檔案中說:張敬懷同志是黨的好乾部,是久經考驗的真正革命家。過去無論是一九五九年“反右傾”運動或者在“文化大革命”中對他的批判,完全是錯誤的,是冤假錯案。所有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和一切誣衊不實的之詞,一律推翻。恢復張敬懷同志的工作和職務。
單主任還告訴他:原來從部隊來“支左”,在建立革委會時,當了主任的石司令員,已經調回部隊。原省委書記楊同理同志,也從下鄉插隊的農村調回來了,官復原職,仍然作為一把手,主持省委工作。楊書記希望他馬上回來,參加最近要召開的省委會議。他明天就帶一部車子來接他……
張敬懷放下電話,並沒有那麼高興。因為他預計會有這麼一天,一切違反規律的東西都不會長久的。但使他慶幸的是,在他挨批鬥最難熬的時候,在他要切斷動脈血管要自殺那一剎那,居然回心轉意,沒有死成,這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