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魂鏈,深深沒入了她的肩胛。
想起來了,她失足落入河中,被四面八方的水憋得窒息,之後便失去了知覺。
體內的熱度又升高了幾分,像極了原朗帶給她的疼痛。可他此刻不在這裡,她看不見他,聽不見他,碰不到他,為何依然焚心如故?
“我死了嗎?”她的手,緩緩抬起,握住鎖魂鏈,問前方的鬼差。
鬼差沒料到她會突然開口說話,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神居然清明起來,它們用力拉了拉鎖鏈,催她快走。
鎖鏈抖動,錐心的疼痛自肩胛傳來,暗娘緊緊握住鎖魂鏈,不在乎手心已被磨破,盯著鬼差,固執地不肯前行,只是發問:“我死了嗎?”
見拖不動她,鬼差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相互對望了一眼,而後一個答話:“魂魄離體,徒留肉身,自然是死了。”頓了頓,它又忍不住開始抱怨,“要不是原朗,哪會今日才將你拘魂?”
死了,她真的死了。
“我會怎樣?”她繼續問,磨破的掌心間,血漸漸沾染了緊握不放的鎖魂鏈。
鎖魂鏈幾不可聞地輕響了一下,輕輕抖動起來。
“本該託身轉世,但誤了時辰,結果尚不可知。”
不可知,不可知——她的心,亂了起來,持續不斷的炙熱,使她覺得自己就要被熔化。
“走吧。”鬼差拉鎖鏈,“運氣好,差你下世託個好人家,不再受今生之苦。”
“我不去!”下意識地,這句話就出了口。連帶著,她掙扎起來,狠狠抓住鎖魂鏈,想要脫離鉗制。
“拉她走!”見她居然反抗,鬼差大叫起來,卻在下一刻,被鎖魂鏈上傳來的高熱所傷,青白著臉,怪叫著鬆了手。
指間的、鏈條上的鮮血逐漸變為一團火紅,最後果真變為了火焰,自暗娘緊握的手中熊熊燃燒起來,烙紅了整條鎖鏈。
本是陰氣極重之地,烈火來得猝不及防。
鬼差連連後退,鬼魂四下逃散,避之不及的,被滾燙的鎖魂鏈烙及,頓時化為一陣青煙散去。
火,從手蔓延到臂膀,再到全身上下,將暗娘團團包圍舔舐。
“哐當!”
鎖魂鏈斷裂,掉落地面,鏗然作響。烈焰乍然熄滅,無半點灰燼留下,暗孃的魂魄,已消失不見。
“疼……”
筋疲力盡之時,隱隱的呢喃忽然傳來,原朗看過去,見暗孃的嘴唇在囁嚅,張大的雙眼中,本是死寂的重瞳此刻盡是滿滿的紅光。握她的手腕,居然已有了輕微的脈搏跳動。
這一驚,非同小可,原朗連忙扶暗娘半坐於自己的身前,雙手平貼於她的後背,要強渡真氣給她。
灼熱不退,冰冷身軀逐漸有了溫度,僵硬的手腳也活動起來。臉上有什麼粘稠的液體,渾渾噩噩地摸上去,五指間,是血,再看去,衣裳上,也盡是斑斑血跡。
轉過頭來,恍惚的焦距對準了熟悉的面容,嘶啞著喉嚨,乾澀的嗓音擠出了一個名字:“原朗——”
“暗娘,暗娘……”
突然被拉了去,狠狠地摟抱住,幾乎透不過氣來。熟悉的呼喚一聲又一聲,眼前的原朗,臉上全然是一副陌生的表情。是狂喜,近乎於瘋狂的一種狂喜。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抹去他唇角的殷紅血跡。指間方觸到他的唇,微微的灼痛襲來,令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
淚眼盈然——疼痛得如此真實,她果真,是活過來了。
黃泉種種,歷歷在目。她與原朗,果然是宿世牽畔,即使成了鬼,也要魂兮歸來啊……
張開手臂,漠視與他相擁帶來的灼痛,手,在他頸後交纏,臻首靠在他的肩頭,合上眼,任由淚珠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