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該想到的。
男人無奈搖頭,羽睫輕垂,薄唇微抿,淡淡唇線彎出一道優美的弧度:他這個妻主膽大妄為,敢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牽他的手,何況只是和他走在一起……
“心素,過來看看。”鄒衍招呼男人,“這裡有沒有中意的衣裳?”
“妻主……?”不是讓他來挑爹的衣料嗎?
鄒衍回頭,對他暖暖一笑,好似看穿了男人的吃驚與疑惑,解釋道:“爹的衣物自然要買,而你的也早該換換了。好了,快點過來,這件淡青色的如何?還是……誒,夥計大姐,能麻煩把上面那匹湛藍色的布料拿下來看看嗎?”
“這位客人,您不是說笑吧?若是衣服布匹被這種不潔之人碰過了,我們霓衣坊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了?”布坊夥計一臉嫌惡地看著刑心素,狗眼看人低的德行讓人心生惱意。
鄒衍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心素,還是那副平靜無波的神情,但眼底迅速劃過的一抹黯然卻無法自欺,更欺瞞不了關心他的人。
“妻主,奴的衣裳已經足夠,請不用多費心……”
看到好不容易放開一點的他再次縮回去,鄒衍黑色的眸子不自覺地微微眯起,臉上的笑容卻更大了些:“大姐此言差矣。開門做生意,迎四方客,聚八方財,和氣才能生、財不是?”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兩銀燦燦的錠子,託在手掌心,輕輕放在櫃檯上。
就像變臉似的,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夥計立刻滿臉堆笑,殷勤道:“客人您說得是!請隨意看,您剛剛要看那匹對嗎,小的立刻替您拿……”
鄒衍拉著心素好一通挑挑揀揀,一會兒嫌這個花色不正,一會兒嫌那個款式老舊,布店夥計被支使得團團轉,卻咬牙看看櫃上的銀子,敢怒不敢言。
見把人耍得差不多了,鄒某人終於大發好心,推著心素去試試剛挑中的成衣。
幾個塗紅抹綠、毀害鎮容的主夫們從裡間掀簾出來,你一言我一語,呱啦呱啦吵得人頭痛不已。
鄒衍撫額退避三舍,受不了地站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哎,哎,剛剛進去的不是刑寡夫嗎?他怎麼有錢來買衣裁布?”某三叔問。
“你不知道嗎?他家妻主,就是以前那個流氓癩鄒兒,現在學好了,還在如意樓做工呢!”另一六公答。
“真的啊?那刑寡夫不是個盡人皆知的掃把星嗎?何以他的妻主會有如此長進?”
“呸!那算什麼妻主,他也就是個人儘可婦的賤貨而已,要說他的妻主可是早在地下長眠了,虧他還有臉在外面亂晃!”嚴重不齒中。
“可不是嘛,有道是一馬不配二鞍,他這樣做簡直太丟我們男人臉了!”口氣極是憤憤然。
“是啊是啊……”附和聲一片。
……
“各位馬先生好!”鄒衍走出陰影之地,上前幾步,站到三叔六公們面前。
男人們面面相覷,既不知這女人是誰,更不知她為何稱呼他們為馬先生,紛紛擺出疏遠防備的態度。
“敝姓鄒,啊,就是各位方才提起的‘癩鄒兒’。”
男人們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起來,防備之餘多了些訕訕與尷尬。
鄒衍不以為意,嘴角勾起,好禮貌地微笑著回頭指了指剛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剛剛在那個角落……癩鄒兒我居然聽聞幾句獸語,實是驚奇不已!嗯,嗯,基本上各位以禽獸自比,我是覺得挺貼切啦,反正各位都挺有馬相的……”
話說到這裡,再不明白鄒衍是在罵他們,那些三叔六公們都可以去找個井口自己跳下去了。
鄒衍掏掏耳朵,斜眼瞟了瞟眼前一個個氣得七竅生煙、青面獠牙、開足火力、唾沫橫飛跟她理論的主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