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奶奶生前的願望,葬禮一切從簡。
葬禮前,我們每人挑選保留了一樣和奶奶有關的紀念品,餘下的全部衣物都將一併火化,隨她而去。
我清楚記得,那日的天空無比陰暗,一件件打包好的物品投入火中,忽然颳起微風,小型龍捲風似的,將火苗、塵土和一縷青菸捲起來升上半空。
按照老家民間的說法,風呈螺旋狀,意味著先者來把東西都帶走到另一個世界,表示東西她都收到了。
從此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了這位慈祥老太太存在的痕跡。
數十年後的某一天,我們每一個人都會經歷和重複這個過程。
我仰頭望著天上的那縷青煙:正在活著的我們啊,少一些時間矯情,多一點實實在在的快樂吧!
這輩子我用好好生活來回報妳給我的愛。
下輩子請我再做妳的孫女,好好報答這匆匆的一生。
親愛的奶奶謝謝妳,請安息吧!
回到老家的第二個清晨,奶奶安詳離去。
回到老家的第四天上午,葬禮已經結束。
一切的發展,跟做夢似的,突然就切換到了下一個永不重複且無法倒退的劇本里。
我手心裡彷彿還有握著她的觸感,從此永遠變成了一個念想。
我沒有跟爸媽說自己已經辭職的事情,只說自己請了年假,打算在老家多陪他們住兩周。
禎炎是在奶奶葬禮結束的第二天才趕到我老家的縣城。
他本來早就買好了機票,臨時的會議必須由他在場主持,不得已才改簽。
當時逝者已矣,活在世上的人就努力生活吧,我叮囑他專心工作,不要擔心。
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會躲起來哭泣的小松鼠社恐了。
我身後有禎炎,我有無限勇氣,我有精神支柱。
男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轉機又轉車,只能跟我見面三小時,緊接著又得花一天的時間轉汽車轉飛機回東北。
因為情況緊急又特殊,他這次來只私下見了我,我們商定等這段傷心的時間過去,再帶他正式拜訪我爸媽。
我老家是個三線小城市,城際中心汽車站並不大,禎炎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別醒目。
幾個月沒見禎炎,一見到他,我的淚腺瞬間開啟了閘門,心臟猛跳,雙腳不自覺地直直朝他奔去,如虔誠的聖徒見到了主的光芒。
男人亦是如此,他邁開長腿,三兩步將人群甩在身後。
禎炎見我說的第一句話:「心,抱抱。」
他一把將我撈在他懷裡,然後低下頭,溫熱的唇從我的額頭、眼睛、臉頰,密密切切,一路尋到我的唇上。
我踮起腳用力環住他的脖子,熱情回應著他的吻。
我們像電影裡演的那種久別重逢的戀人,在一座三線小城市的陌生汽車站裡,旁若無人地親吻。
只有我們知道這個吻的意義有多重要,無關情/欲。
那寶貴的三小時,我就在小車站候車室和他擁抱了三個小時。重新回歸他溫暖熟悉的懷抱裡,我這些天消耗殆盡的能量進度條,突然滿血復活了。
禎炎雙手捧起我的臉,細細端詳,看一會兒又輕輕啄吻一番,滿眼心疼:「心,你又瘦了。」
我吸了吸鼻子,後知後覺反應到我們倆正待在人來人往的候車室裡,只把腦袋深深埋進他肩窩,「謝謝你 能來看我。」
「想到你在哭,我就急得不行。給你寄的胃藥有按時吃嗎?」
「嗯。我很聽話。我只是很想我奶奶。她一直最疼我,我實在太捨不得她了。」
我多想再摸摸奶奶的頭髮,緊握她的手,多親親她,跟她說:【奶奶,加油啊,堅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