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過,正是悶得不得了,見了念離,也是一副見到救命稻草似的的樣子——
“娘,允我出去玩會兒吧!”
那脆生生的一句,讓念離盪漾了。
小孩子就像團泥巴,要看手藝人的心,能塑出什麼樣子的泥胚來。這兩個月來寶兒沒了裘詩痕的挑唆,沒了壁風的蠱惑,天天被安以柔罵著,終於覺出念離的好兒來,雖然不曾來請個安行個禮的,倒也不說些氣人的話了,這一會為了能解悶子,叫他喊啥他就喊啥。
“柳枝,你帶著寶兒少爺去他爹的作坊瞧瞧去,見見手藝人的活計,長長世面,也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念離囑咐著柳枝,眼神中別有深意,怕寶兒隨便出去跑,聽到衙門那邊穿過來的風言風語,到時候學話給老太太,又讓好面子的老人家心裡犯堵。
柳枝聽了話帶了寶兒去了,念離則像往常那樣,扶著老太太,彙報一下府裡大小的事兒,尤其是挑著大壽的喜慶事兒說,替她寬心。
“哎,你可不知道,那姨娘可好生嫉妒著我呢,老了老了,還和我鬥氣!”老太太心裡歡喜,嘴上偏還要挑理,現在又實在從念離身上說不出半點的毛病,天天只能說兩句姨太太解悶子。
走了一道,卻是看見柔柔和莫言秋兩口子正和煮雪、安以笙一起下棋,風雅說不上,卻是風韻無限,一片旖旎的。
“你們啊,也不幫幫大哥大嫂的,都像個孩子!”老太太自然地牽起了安以柔的手,安以柔卻有些不自在了,煮雪更不自在,低著頭悶悶的一句,“我先回房了。”
煮雪一走,安以笙也七魂丟了六魄似的,安老太太心裡雖然不是個滋味,卻還是做母親的心軟,揮揮手叫他去了。
安以笙徑直去了煮雪院子,就瞧見她在煮茶,人來了眼都不抬。
“要是下了雪,可以煮給你皇帝才喝得起的好茶來。”
“煮雪,剛才娘在,你怎麼就走了?”
“她是你娘,與我何干——”
“非也非也,天下一家,我娘也是你娘嘛——”安以笙故意混淆視聽,煮雪冷眼剜了他一下,沒有做聲,嘴角卻微微上揚,“若是說她真撿回個女兒,那也不是我,是安以柔。”
“此話何解?”
“你看不出來麼?自老太太醒了,對安以柔就不一般了。”
“柔柔一向對她都好,比對自己的親孃都好!”
“這不怪麼?哪能對個害自己的人好過愛自己的人?安以柔是怕,不是敬,更不是愛。”煮雪說的一針見血,其實安以笙哪裡不懂,只是不想當著煮雪的面兒把這層說透,反而被她教育了一番,只能訕笑。
“這母女倆這樣總歸不是辦法,我估摸著,老太太在安以柔回西北前,多少要找個機會和她談一次的,剛才的機會,不是正好?”
“真是冰雪聰明的——我娘子——”
“去,給個梯子就爬上來,不要顏面!”煮雪羞紅了臉。
“我幾時又要過顏面了?”安以笙嬉皮笑臉地笑著,煮雪又一次拿他沒了辦法。
所謂一物降一物,正是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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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言秋,柔柔,你們坐到我身邊來。”安老夫人一向一言九鼎不容回絕的,這次大病一場,卻是把脾氣燒得好了,對人也和顏悅色起來,“我看著你們,就跟看著我自己的孩子一樣。”
安以柔咧咧嘴,卻笑不出來,還是莫言秋替她圓了個話場。
“娘,我們本來就是您的孩子。”
“還是不一樣,墨兒是,笙兒是,死去的老三老四老五都是,就柔柔不是。”老夫人非要往明白裡面說,安以柔偏要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