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驚了賈母,只能無聲地流淚。琥珀見他流淚,也陪著流淚,又遞過手帕給他擦淚。
賈珠強笑著,低聲道:“傻丫頭,我自己流淚,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流淚?”
琥珀也低低地道:“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流淚。我看到大少爺這樣傷心,心裡也不由地難過,那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了。”
“真是個傻丫頭!以後別這樣了。各人有各人的傷心事,自己的眼淚自己收,自己的債自己償。誰能管得著誰?我在這家裡也呆不長了,大家各管各的吧。”
琥珀不禁又流下淚來,輕輕說道:“大少爺為什麼說這些傷心的話?大少爺的文章這樣好,老太太、太太又這樣疼你,大家還都指望著大少爺考取功名,為官做宰,光宗耀祖呢。”
賈珠淒涼一笑:“人活著,就為了為官做宰,光宗耀祖?要是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作主,一輩子守著不喜歡的人過,那活著還有什麼趣兒?還不如死了好!眼睛一閉,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再也沒有傷心難過。”
琥珀見賈珠說得不祥,卻又拿不出大道理來反駁他,只能坐在榻邊輕聲抽噎,然後道:“大夫說了,你不能憂心勞神的。大少爺,你別想多了,還是把身子養好了大家才都安心。你不看在我們這些人的份上,也要看在老太太、太太疼你的份上。你要再有個什麼,老太太這麼大年紀,怎麼禁得起?那時你心裡怎麼過得去?”
這時琺琅走出來,對賈珠輕聲道:“大少爺還不睡?別說話了,早些歇息吧。不然病又重了,再把老太太嚇著,大家都脫不了干係。”又對琥珀輕場呵斥道:“你這個小蹄子,不好生服侍著大少爺睡覺,卻淨招他說話。讓老太太聽見,可不打折你的腿!今天你闖的禍還不夠?不是我說你,老太太也算寬厚的了,不然你今天能討了好去?還不快悄悄的!”
門口一個老婆子道:“姑娘早該出來管管,嘰嘰咕咕,怎麼那麼多話說呢。大少爺的病得靜靜的養,哪能這樣勞神費力的。”
琥珀嚇得不敢再說,忙將賈珠的被角掖了掖,走到一邊去,遠遠地坐在一張小凳上守著。
琺琅見已無事,才又進去了。
(九)為沖喜賈珠成親
王夫人把賈珠挪到自己院內,方便照顧。寶玉仍舊挪回賈母的碧紗櫥,由賈母照管。
賈政見賈珠吐血了,並不知與秦可卿有關,而是真以為是自己逼賈珠用功過度,才造成這樣後果的,心中也頗後悔,便不再逼他讀書寫字了,只囑太醫用心用藥,讓賈珠早日康復。
王夫人一心撲在賈珠身上,家事也不管了,全盤交由元春和王熙鳳料理。
元春和王熙鳳天天上午在榮禧堂後身的三間小小報廈廳裡理事,午後方回。府中一應執事媳婦婆子們來往回話,絡繹不絕。
起初家人媳婦們聽得是兩個姑娘理事,心中歡喜,以為可以懈怠搪塞。但過上一兩日,才覺這兩人理事比王夫人親自理事還要精細得多。那元春頭腦活絡,帳目款項一經過目,便牢記於心,過上十天半月說出來也一絲不錯;那鳳姐不但心思細密,且威行令重,只要有犯錯之人,便回了王夫人,按例處置,決不姑息。如此一來,家人媳婦們非但不能絲毫有所懈怠,反添了許多警惕畏懼之心。
趙姨娘自認為生了一個小姐,如今又懷了孕,雖然還不知是哥兒還是姐兒,但總之,身份已經高了,連老太太都給了面子,賞了金絲燕窩,所以越發驕矜,常要東要西,一會兒要廚房給她燉點乳鴿,一會兒要吃點酸棗蜜餞,身邊的小丫頭也不耐煩,口中抱怨,卻還得跑腿,只多費兩雙鞋罷了。
趙姨娘還求了賈政把她兄弟安排在後園子裡管花草。賈璉見是二老爺親自囑咐,明知那趙國棟是個不成器的,卻也不敢不應,只得讓趙國棟管了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