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介暫時沒有說話,他心裡清楚,以自己曾經在軍中發揮過的作用,宮裡那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影響到自己,而院長大人會催促自己離開慶國,坐上海船,是想在事情大爆發之前,讓自己去完成人生的理想,讓自己脫離那件事情。
他雖然老了,可依然是有理想的。
“本來早就應該去了。”費介笑著說道:“只是收了個學生,總是有些記掛。”
“去吧。”陳萍萍很誠懇地說道:“人生一世,喜歡做什麼就要去做,不然等到老了,跛了,便是想走也走不動了。我雖不信神廟所言報應,但你這一生,手下不知殺死了多少人,總會惹人注意……三個用毒的老傢伙,肖恩已經死了,聽說東夷城裡那位也忽然得了怪病,就剩下你一個,你可得活下去。”
費介沉默半晌後問道:“聽你的,年中我就去東夷城出海。”
陳萍萍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憊地笑了笑:“為什麼不肯從泉州走?”
“一是那個地方有以前的味道,我不喜歡回憶過往。”費介說道:“二者,既然是要單身出海,我不想讓陛下或者範閒知曉我的去向。”
陳萍萍點了點頭。
……
……
費介是監察院裡一個很特殊的角色,三處的職事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辭了,如今應該算做是院裡的供奉一類。三處如今的頭目是他的晚輩,提司範閒是他的學生,在這麼多年裡,他都是陳萍萍的臂膀夥伴與好友,所以他在院裡很超然。
雖說那個方正的建築地下室裡,依然為他保留了一個負責藥物試研的空室,但他很少去那裡。他日常配製藥物,薰焙毒劑的工作,都是放在京都一角的某個院子裡。
這個院子便是一個獨白的研究部門,一應經費當然是由監察院拔劃,而相應的下人與學徒,也都有監察院的身份。
一代用毒大師的研究成果,自然相當珍貴,不論是軍方需要的箭毒,還是王公貴族後院裡爭風吃醋殺人滅口需要的毒劑,都是人們流口水的物件。
然而這個院子的防備並不如何森嚴。因為費介的兇名毒名在外,包括北齊照夷的敵人,以及慶國內部的權貴們,都沒有那個膽量去院中扮小偷,誰知道費介在院子裡養了什麼毒蟲,撒了什麼毒粉。
服侍費介的學徒與下人們自然不擔心這個,身上都佩帶著解毒丸子,就算誤服之後,也不會有生命上的危險。
不過費介這個院子裡的人們,經常有經濟上的危險。因為研製毒物,採購世間難見的原材料總是需要大筆的資金,而前些年內庫所出不足,監察院有時調拔資金不及,費介在做試驗的時候,卻是不肯等待,於是學徒們的月餉經常被扣,而事後費介往往又忘了補發,學徒們又不敢張嘴去要……所以,他們的生活過的並不如何如意。
貓有貓路,鼠有鼠道,只要是為慶國服務的龐大機構中一員,人們總是會找到各式各樣的辦法去撈外快,去充實自己的荷包。
院裡的學徒們也不例外,他們所倚仗的,就是自己對毒物的瞭解,雖然他們不敢進那小室,將費先生珍視的成果拿出去賣掉,可是一些並不怎麼起眼的小玩意兒,卻成了他們的斂財之道,在這十來年裡,遍佈天下的殺手、大妻、二奶們,都透過不同的渠道,分享著監察院的毒物。
同時,金錢也往這裡匯來。
只是賣毒的危險性太大,誰也不知道這毒藥會賣到什麼地方去。所以後來學徒們開始偷費介的藥方子出去賣,一開始時,生意並不怎麼好,因為沒有多少人敢用費介開出來的藥,直到範閒以費介親傳弟子的身份,在皇宮裡自療己傷,後來範若若襲了兄長技藝,開始到太醫館講課……費介大人治病的本事,才真正得到了市場的承認。
賣藥好,安全,無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