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太監是分派系的,萬曆為太子時的東宮系就是其中目前最強大的一派,而在東宮系中又分兩派,魏朝、孫暹、王安等人是一派,三德子則是另一派,兩派之間也是明爭暗鬥。
萬曆轉向徐伯夷,道:“你說。”
徐伯夷訥訥地道:“沒……沒啦。奴婢甦醒過來,就……就爬出墳地,捱到天明才趕來宮裡。奴婢的腰牌已經沒啦,本來進不了宮,幸虧孫公公路過,聽聞奴婢的哭訴,才把奴婢帶進宮來。”
萬曆緩顏道:“你為朕吃了苦頭,朕會記在心裡。先下去好好休息吧,嗯……你就撥在孫暹手下做事好了。”
孫暹是萬曆的心腹之一,主掌御馬監,地位僅次於三德子的司禮監,徐伯夷原在司禮監,但只是打雜的太監,現如今撥到孫暹名下,是萬歲爺親口差遣,自然不可能還當打雜太監,徐伯夷驚喜若狂,連忙謝恩。
徐伯夷跟著孫暹出來,趕緊又巴結迎合了幾句。孫暹覺得此人能以一個半路出家的野生太監身份,毫無助力卻爬到御前,顯然是個伶俐可用的人才,把他攬為己用,對付三德子時便得了一個得力助手,所以對他很和氣。
孫暹道:“你身上還有傷,好生歇息幾日吧。回頭咱家叫人給你另行安排住處,再給你送些上好的跌打藥,歇個三五日,待身子痊癒了再做事也不遲。”
“謝公公恩典!”
徐伯夷答應一聲,送了孫暹離開,便回了自己住處。他死後,所攢餘財俱都被同室的幾個打雜太監瓜分了,不過人家既然還沒死,就不好把人家的錢財據為己有了。
尤其是,徐伯夷現在已經在御馬監做事,來日必有職司在身,那些打雜太監哪敢得罪,不但乖乖把自己分走的錢財送回,還加倍償還,免得招他嫉恨,如此一來,徐伯夷倒是小發了一筆。
徐伯夷收了銀子,孫暹派的小太監也到了,領著徐伯夷到了御馬監管事太監們所住的院落安頓下來,徐伯夷重又領了穿宮腰牌,便直奔後宮門。
李進忠還等在宮門外,他等的時間已經很久了,其實心中已經漸漸絕望。那死太監若進了宮便不再理會他這個掘墓盜墳的大恩人,他也毫無辦法,既不能告官,也不能闖宮。
若擱在平時,他早就走了,只是今天他實在無法走。因為他的債主就在不遠處盯著他呢。說來也是冤家路窄,李進忠今日跟徐伯夷到了皇城附近,就被他的債主盯上了。
這幾天對方索債甚急,原定的就是今日交清所欠的錢款,所以昨夜李進忠才不避忌諱,夜盜太監墳。今天他被人堵在路上,好說歹說再有徐伯夷這個真太監一旁作證,債主才放過他,不過還是一路跟了下來,像李進忠這種潑皮大多無家無業,真要逼急了大不了一走了之,他們可不敢冒險。
李進忠正感到絕望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道人影從宮裡急急走出來,那人正是徐伯夷。徐伯夷來到李進忠面前,李進忠驚喜地道:“公公真是一諾千金,我還以為……以為你不出來了呢。”
徐伯夷有舉人功名,又曾做過一方縣丞的人物,雖然道德惡劣,卻也不會做出這等對一個潑皮失言的醜事,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些許錢財,只是身外物罷了,某豈會失言。”
徐伯夷把銀子往李進忠手裡一遞,道:“不管如何,你是救了咱家的性命,哪怕是誤打誤撞,這個是咱家的謝禮,你拿著吧。”
李進忠握著銀子,感激地道:“小的乾的本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公公便是不理會小的,小的也沒話說,公公如此仗義,小的實在是……,啊!還未請教公公尊姓大名?”
徐伯夷幽幽地道:“一個令祖宗蒙羞的殘缺之人,還敢談什麼尊姓大名,你就叫我餘公公吧!”
李進忠恭敬地道:“不知公公在宮中何司高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