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后瞧了一眼,見張皇后仍舊面帶微笑,王瓊一咬牙。直言道:“壽寧侯品行多有不端,闔京師之官民盡知,昨日之事乃因其強搶千戶美婢而起,恕臣直言,壽寧侯咎由自取,卻累及無辜千戶下獄,此非仁君治國之道,臣以為,天家事即天下事。天家不淨,天下蒙塵,此事萬不可姑息。為天家聲譽計,陛下當嚴懲壽寧侯……”
“你……你胡說!”
王瓊話沒說完,站在張皇后一旁的張延齡忍不住怒聲打斷了他。
“我兄守法本分,什麼強搶美婢,王大人你親眼見到了嗎?那姓秦的千戶一言不合便突然出手,將我兄踹得昏迷不醒,現在王大人不說懲治那動手的千戶,反而欲嚴懲家兄,豈非顛倒黑白?”
王瓊白眉一揚。冷聲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天下任何事皆有定性,豈是老夫能隨意顛倒的?建昌伯若不服氣,何妨請壽寧侯和那姓秦的千戶當殿對質?”
李夢陽是典型的老憤青。尤其對壽寧侯不滿,聞言立即道:“臣附議王大人所言,道理不辯不明,陛下何不請二人當殿對質?”…;
與王瓊同來的王鏊,楊廷和二人本也是為此事而來。於是二人亦點頭附和。
建昌伯卻是典型的楞頭青,見朝中幾位大人非要當殿對質,似乎今日一定要達到嚴懲壽寧侯的目的,不由大為憤怒,也不管御駕當前失不失儀,大聲地與眾臣怒辯起來。
張皇后見雙方吵得不可開交,秀眉漸漸蹙起,暗暗惱怒自己的弟弟在朝中人緣之差,簡直人憎狗怨,真不知他這些年是不是刨過滿朝文武的祖墳,不然怎會如此不受人待見?
弘治帝頭疼似的揉了揉眉尖,緩緩道:“好了,吵來吵去能有什麼結果?李夢陽說得對,道理不辯不明,叫人把壽寧侯和秦堪宣進宮來,當面把這事論個黑白便是。”
皇帝開了口,眾人皆不反對,可站在皇后身後的王嶽臉色卻變了。
行廷杖的小宦官已出了宮門直奔京衛衙門而去,這會子秦堪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宮裡那幫心黑手辣的小崽子們下手有多黑,王嶽比任何人都清楚。
目光朝殿門處一瞥,門口值守的宦官立馬會意地點點頭,悄然退下,然後發了瘋似的朝宮門跑去。
秦堪本該死的,可他現在不能死,他若死了,王嶽肯定沒好果子吃,雖說廷杖是皇后下的懿旨,可他王嶽敢讓皇后背這個黑鍋嗎?
秦堪戴著手鐐,趴在京衛衙門陰暗潮溼的大牢裡。
牢房的門已經開啟,幾名穿著褐衫的宦官面噙冷笑,每人手裡拿著一根胳膊粗細的棍子。
廷杖,大明王朝的特色產物,起源於開國皇帝朱元璋,也不知老朱童年時經歷過何等不堪回首的陰影,特別鍾愛打別人的屁股,凡有惹怒他的,觸犯他的,讓他看不順眼的,統統廷杖伺候,洪武年間當大臣委實是個高危職業,萬一惹怒了洪武皇帝,想要活下去除了要看太監的腳尖朝哪個方向開,還得看自己屁股上的肉有多厚。
秦堪嚴重懷疑老朱征伐天下的時候得了痔瘡,見不得大臣的屁股太完美無缺,大家痛才是真的痛。
幾名小宦官圍著秦堪嘿嘿冷笑,如同貓戲耗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
這種感覺很糟糕,就像放學的路上被幾個小混混劫了道兒似的。
“嘻嘻,倒是個白白嫩嫩的相公呢。”一名小宦官笑道。
“姓秦的,你死期到了,年紀不大,惹禍倒是一把好手。先得罪了咱們廠公,又打暈了壽寧侯,你甭想在世上活下去啦,今天由咱們幾個爺們兒送你上路。”另一名宦官笑容裡夾雜著濃濃的殺機。
秦堪神情一緊,心中不由悲涼起來。
來到這世上不足一年,以為自己已扎跟在這陌生的年代,原來自己仍舊只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