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千百人之歡,不如釋一人之怨;希千百事之榮,不如免一事之醜。”
“榮寵旁邊辱等待,不必揚揚;困窮背後福跟隨,何須慼慼。”
弘治帝眉頭越擰越深,臉色也和劉健一樣難看極了。
直至讀到一句“姜女不尚鉛華,似疏梅之映淡月;禪師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蓮。”時,弘治帝終於將文稿狠狠朝案頭上一摔,怒道:“豎子太過分了!這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作得出來的嗎?當朕和諸位先生都是傻子麼?”
李東陽從案頭接過文稿,仔細讀了一遍,越讀神色越震驚,接著苦澀一笑:“若此稿真是太子所作,恭喜陛下有一個聖人託世的龍子,足堪告慰老懷……”
弘治帝瞪了他一眼,道:“西涯先生(李東陽號)何必挖苦朕?朕的兒子有幾斤幾兩,難道朕和你們不清楚嗎?”
李東陽笑笑,垂首看著文稿,搖頭一嘆:“不論所作者何人,單論這份對世事人情的深刻和豁達,老臣不及其萬一也,慚愧。”
殿內另外兩名大學士劉健和謝遷也搖頭苦笑,當朝大學士對聖賢書和道德文章的把握領悟自然超出普通讀書人許多,不然何以服天下讀書人之眾,何以擔得起“學士”之名?然而這不知何人所作的《菜根譚》,卻將他們甩出了好幾條街。能將聖賢道理用通俗的手法寫出來,而且對仗工整,立意高遠,意境通俗卻不失優雅,這樣的文字,三位大學士捫心自問,卻是寫不出來的。
欽佩歸欽佩。弘治帝和三位大學士的臉色卻分外凝重。
他們是政治人物,不是純粹的讀書人,執掌著整個大明天下的權柄。有些事情不能不想得深遠一些。
這個作者到底是誰?他把這篇東西給太子殿下有何目的?明明是一篇堪可流芳千古的佳作,卻大方地讓太子冠之以名,是想借此邀寵。還是意圖蠱惑東宮,倚為晉身之階?
天家無私事,東宮無小事,弘治帝和大學士們不得不嚴肅對待。
弘治帝冷著臉,重重一拍龍案:“查!命廠衛給朕查,一定要把這個人查出來!朕要知道他接近太子有何企圖!”
龍顏震怒,內閣譁然,禁宮廠衛盡出,開始調查東宮太子身邊出現過的所有人物,一切行動是迅速且秘密的。此事未得結果前,不能驚動東宮太子,這是弘治帝的旨意。
秦堪是個好老師,可惜朱厚照是個傻學生,他把戲演過了。
朱厚照絲毫不知情。猶自洋洋得意不已,沉浸在自己已成新鮮出爐的明朝小聖人的美夢裡不可自拔。
秦堪也絲毫不知情,雖然他是錦衣衛千戶,但弘治帝派出的緹騎是禁宮所出,一切行動秘密進行,秦堪這個級別的千戶沒資格知道。
吹拂一夜寒風。京郊宅子的內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腳踩在上面嘎吱作響,稍不留神便狠狠摔個四腳朝天。
憐月憐星穿著淡紫色的小夾襖,臉蛋兒紅撲撲的像櫻桃,一人手裡一把小鏟子,正領著內院的丫鬟們鏟冰,鏟完又鋪上一層細細的木灰,小腳使勁在上面跺兩下,事情幹完便把鏟子扔給丫鬟們,姐妹倆牽著手兒高高興興躲進了屋子,盤縮在熱炕上做女紅去了。…;
天兒冷得邪性,盤在炕上給老爺和主母繡枕面兒,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呢。
秦府內院主廂房裡,卻傳來了噼噼啪啪的擊打聲,夾雜著杜嫣羞憤不勝的驚呼,和某位正人君子不可抑止的低沉邪惡笑聲。
秦堪鬆開杜嫣,神色仍舊笑眯眯的,彷彿在回味她香臀的彈性和柔軟的手感。
嗯,冬天裡打婆娘,閒著也是閒著。
杜嫣捂著香臀跳出老遠,又羞又憤,恨恨地瞪著他:“相公為何又打我?”
“因為你犯家法了。”
“什麼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