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兩位掌櫃將庫房中囤存的米糧盡數發賣。
不僅發賣庫存,兩位掌櫃還往漕運衙門跑了無數次,滿頭大汗地請求陳總督開恩發糧,陳熊已知秦堪的計劃,自然不肯發付糧食,掌櫃差點給陳熊跪下,陳熊仍不為所動。
囤存的米糧並不多,僅僅三百餘石,這三百餘石在全城恐慌的百姓長隊下自然堅持不了多久,很快便告售罄。
最後一個心滿意足的百姓拎著滿滿的米袋回家,輪到下一個時,米店的夥計沉默著掛出了“糧米已售罄”的醒目牌子。
仍排著長隊的百姓楞住了。
一陣嚇人的沉寂過後,嗡嗡的議論聲四處傳來。
憤慨,無奈,嘆息,罵娘……什麼聲音都有,據說南方下游漕幫民夫作亂,下一批漕糧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送來,指望京師那幫官老爺救民於水火更是想都別想,沒有了糧食,百姓還如何繼續當朝廷的順民?
兩家米店門前的長隊裡,議論聲漸漸大了,百姓們由無奈漸漸變得憤怒,誰也沒發現,米店數十步方圓內,一群穿著便衣卻目光如鷹的錦衣校尉正死死盯著憤怒的人群。喬裝扮作百姓的常鳳遠遠地蹲在地上,扭頭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一名校尉轉身飛快朝官衙跑去……
不知罵了多久,百姓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聲音:“朝廷**,吏治糜爛,當官的只知欺壓良民,搜刮民脂,卻不管我等草芥小民的死活,你們還指望南邊有漕糧運來還是指望京師的官老爺會發善心,給你們發糧米?這樣的朝廷,連咱們的肚子都喂不飽,不反難道活活餓死麼?”
話音剛落,立馬有幾道憤怒至極的聲音嘶吼道:“反了!反了!先搶米店,再砸漕運衙門,最後殺了那個朝廷派來的姓秦的狗官!”
恐懼,是人的本能,生存,亦是人的本能。
極度恐慌的人群裡,幾道聲音大肆一煽動,天津城的百姓終於亂了。
“搶米店!砸衙門!殺狗官!”
…………
…………
官衙內,秦堪揉了揉發疼的眉心,長嘆一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李二和常鳳重重抱拳:“亂民足有上千人,他們已砸了米店,米店掌櫃趁亂跑了,無辜夥計被亂棍活活打死,城中四處民宅被點了火,現在亂民們正朝漕運衙門衝來,侯爺請速作決斷!”
狠狠一咬牙,秦堪長身而起:“傳令,一千錦衣校尉與漕運衙門前佈陣,配一百具勁弩,膽敢靠前一步者,當場射殺!”
“是!”
“為首那幾個煽動鬧事的亂民你們都記下,一定要活擒他們,這些人必是白蓮教骨幹,本侯要活的!”
“是!”
“傳勇士營入城,接管天津防備,四城落閘上鎖,不準任何人進出,撥勇士營一千將士和二百名鳥槍隊軍士開赴碼頭,碼頭民夫若有異動,擊殺之!”
“是!”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無數條性命在秦堪唇齒字眼的跳動裡已被決定了生死。
李二和常鳳殺氣騰騰領命而去,秦堪負手站在前堂,定定注視著大雪初晴後的院子裡,幾株臘梅迎著寒風綻開了花朵,花很紅,像血。
身後彷彿從遙遠地方飄來的幽幽嘆息。
“江山與百姓在侯爺心中孰輕孰重,民女好像知道答案了……”
秦堪淡淡一笑:“拿起了棍棒兵器的百姓,已算不得百姓,而是亂民,唐姑娘,你仍不知道我的答案……不過我問你的問題,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一個絕症病人和一個能救活的病人同時在你面前,我如果是你,一定會選擇那個能救活的……”
唐子禾使勁咬著下唇,薄薄的紅唇似乎被咬出了血。
“絕症的那個便該死麼?”